女尊：随俗而已，非渣 第27章 剑初成，意渐生

入秋后的文相府，被一层淡淡的桂花香笼罩着。张昭踏着满地金黄的桂花，往洛倾城的院子走，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厨房拿来的桂花糕——他记得洛倾城上次吃城南糖糕时，对甜食似乎并不排斥。

还没进院，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像有人在打铁。张昭加快脚步，推开院门，只见院子中央架起了个简易的火炉，洛倾城正站在炉边，手里拿着柄小锤，一下下敲打着块通红的铁坯。

她换了身粗布短打，银白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火光映在她脸上，给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镀了层暖光，竟显得有些生动。铁屑溅落在她的衣袖上，她也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敲打着，每一下都精准有力，火星在她指尖跳跃，像细碎的烟花。

“你在打造剑？”张昭走上前，把食盒放在石桌上，鼻尖萦绕着铁腥味和桂花香，奇异地并不难闻。

洛倾城头也没抬，声音被淹没在敲击声里，有些模糊：“嗯，玄铁母太硬，得用灵火淬炼。”

张昭这才注意到，火炉里的火焰是淡青色的，不像寻常炭火那样发红，而且温度高得惊人，离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他想起话本里写的“灵火”，眼睛亮了亮：“这就是修仙者用的灵火？”

“算不上真正的灵火，只是用灵气催发的凡火。”洛倾城放下小锤，拿起旁边的水囊，往铁坯上浇了些水，“嗤”的一声，白雾蒸腾而起，带着股金属的焦味。

铁坯在水汽中渐渐冷却，露出暗沉的黑色，却隐隐透着光泽，形状已初具剑的轮廓。洛倾城用布擦了擦上面的灰，递给张昭：“你试试手感。”

张昭双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重得多，差点没拿稳。剑坯大约三尺长，剑身还很粗糙，却能看出线条流畅，透着股凌厉的气势。“好重。”他掂量了一下，忍不住咋舌，“这要是打造好，我能挥得动吗？”

“玄铁母会随你的肉身成长，你越强，它越轻。”洛倾城拿起小锤，继续敲打，“等你能运用自如时，它会比寻常的剑更趁手。”

张昭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火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像停着只红色的蝶。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洛倾城，和平时那个冷冰冰的护卫判若两人——少了些疏离，多了些烟火气，竟让人觉得格外亲近。

“我帮你扇风吧。”张昭拿起旁边的大扇子，站在火炉边，用力扇了起来。热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脸颊发烫，额角很快渗出了汗珠。

洛倾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敲击的速度快了些。

两人一个打铁，一个扇风，配合得意外默契。桂花香随着风飘过来，混着铁腥味和汗水的味道，像首无声的歌。张昭看着洛倾城被汗水浸湿的脖颈，看着她手臂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看着火星落在她发梢上又熄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这样的时光，简单而纯粹，像院外飘落的桂花，静静落在心底，留下淡淡的香。

“歇会儿吧。”洛倾城终于停下锤，把剑坯重新放进火炉，“吃点东西。”

张昭早就扇得胳膊发酸，闻言立刻放下扇子，打开食盒：“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桂花糕是用糯米做的，雪白软糯，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散发着甜香。洛倾城拿起一块，小口吃着，动作依旧很安静，却不像上次吃糖糕那样拘谨了。

“好吃吗？”张昭看着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洛倾城点了点头，墨色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比糖糕甜。”

张昭笑了起来，自己也拿起一块吃着。桂花的甜混着糯米的香，在舌尖蔓延开来，甜得恰到好处。他看着洛倾城吃东西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也不错。

“对了，绸缎铺的事，阿娘已经处理了。”张昭想起什么，开口道，“那些云锦被阿娘送去给皇后了，说是文相府孝敬的，安昌郡主那边，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洛倾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她来说，安昌郡主不过是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她会不会报复？”张昭有些担心，“上次她派人来抓你，这次没讨到好，怕是会更疯狂。”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洛倾城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等剑打造好，你也该学些防身的招式了。”

张昭眼睛一亮：“真的教我？”

“嗯。”洛倾城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擦了擦指尖，“无漏之体虽不能修仙，肉身强度却远超常人，学些粗浅的剑法，自保足够了。”

“太好了！”张昭笑得眉眼弯弯，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我一定好好学！”

洛倾城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小锤，走向火炉。火光再次亮起，映在她脸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像被火星点燃的灰烬，藏着微弱的光。

接下来的几日，洛倾城几乎天天都在院子里打铁，张昭一有空就过来帮忙，有时扇风，有时递水，有时就坐在石凳上看着，手里捧着本《百川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喜欢看洛倾城打铁的样子。专注、认真，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火光映在她银白的发梢上，泛着橘红色的光，像燃烧的雪。铁屑溅落在她的衣服上，留下点点焦痕，她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手里的剑坯，就是她的全世界。

“小公子，您最近怎么总往洛姑娘院里跑？”春桃不解地问，“以前您可是一有空就看书的。”

张昭合上手里的书，看着窗外飘落的桂花，笑了笑：“看她打铁，比看书有意思。”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觉得打铁有意思，而是喜欢待在洛倾城身边的感觉。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心里就觉得安稳。

这种安稳，像冬日里的暖阳，像夏日里的清风，润物无声，却早已渗透到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七日后，剑成了。

当洛倾城解开裹在剑上的粗布时，张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光滑如镜，能映出人的影子，却没有丝毫光泽，像藏在暗处的夜。剑柄是用同一块玄铁母打造的，缠着防滑的黑色布条，末端坠着个小小的圆环，上面刻着个复杂的符文，张昭从未见过。

“它没有剑鞘？”张昭伸手想去碰，又有些犹豫。

“玄铁母能自行吸收灵气，不需要剑鞘。”洛倾城拿起剑，递给张昭，“试试。”

张昭双手接过，这次竟觉得没那么重了，仿佛剑身有了灵性，在主动迎合他的力道。他试着挥了挥，剑风凌厉，带着破空的“咻咻”声，吓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好剑！”张昭眼睛发亮，越看越喜欢，“它有名字吗？”

洛倾城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墨色的瞳孔里似乎柔和了些：“你取一个。”

张昭低头看着剑身，黑色的剑体映出他的影子，像藏在镜中的自己。他想起这五年的日子，想起那些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时光，想起洛倾城像影子一样默默守护的日子。

“就叫‘影’吧。”他轻声说，“像影子一样，安静，却无处不在。”

洛倾城愣了愣，看着张昭手里的剑，又看了看他，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点了点头：“好。”

从那天起，洛倾城开始教张昭练剑。

她的教法很简单，没有招式名称，只是一遍遍地示范，让他跟着学。劈、砍、刺、挑，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准到位，稍有偏差，就会被她用木剑轻轻敲一下。

“手腕再稳些。”

“脚步错了。”

“力气用得太散。”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昭学得很认真，哪怕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也咬牙坚持着。他知道，洛倾城是为他好，这柄“影”剑，这份剑法，是她能给的，最实在的保护。

有时练得晚了，张昭就在洛倾城院里吃饭。春桃会把饭菜送来，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偶尔张昭会说些府里的趣事，洛倾城只是听着，很少回应，却会在他说到开心处时，嘴角微微上扬，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浅浅的涟漪。

“姐姐最近好像不生气了。”一日吃饭时，张昭突然说，“昨天在花园里遇到她，她还问我练剑累不累。”

“嗯。”洛倾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碗里。

“她说等我学会了基础剑法，要跟我切磋。”张昭笑得有些得意，“你说我能打得过她吗？”

洛倾城抬眼看他，墨色的瞳孔里似乎带着点笑意：“再练三年。”

张昭撇撇嘴，却没生气。他知道洛倾城说的是实话，张曦的剑法是请名师教的，比他这刚入门的强多了。

秋意渐浓，院子里的海棠叶开始泛黄，一片片飘落下来，像蝴蝶在飞。张昭的剑法渐渐有了些模样，挥剑时身姿挺拔，剑光凌厉，已能看出几分气势。洛倾城看着他在院中练剑的身影，银白的长发在秋风中飘动，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倒影——那个月白长衫的少年，正随着剑光跳跃，像落在人间的光。

她想起刚遇到张昭时的样子，那个缩在角落里，眼神警惕又不安的小男孩，像只受惊的小兽。这五年，他长大了，长高了，眉眼长开了，性子却依旧干净，像他的无漏之体一样，纯粹得让人心安。

她一直以为，自己留在文相府，只是为了利用张昭的无漏之体恢复修为，等功成身退，便会离开，从此两不相欠。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叽叽喳喳地说些琐事，习惯了他依赖的眼神，甚至……习惯了为他打造一柄剑，教他练剑。

这些习惯，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却又莫名地不想挣脱。

“洛倾城，你看我这招怎么样？”张昭练完一套剑法，额角渗着汗珠，笑着冲她挥手，阳光落在他脸上，笑容灿烂得像秋日的太阳。

洛倾城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有进步。”

张昭得意地扬起下巴，走到石桌前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脖颈上，像颗透明的珍珠。

洛倾城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又迅速移开，拿起旁边的毛巾递给他，声音有些不自然：“擦擦汗。”

张昭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没注意到她微红的耳根。他看着石桌上的“影”剑，黑色的剑身映着天空，像块藏着星辰的墨玉。

“等我再练阵子，你带我去城外的山里试试剑吧？”他期待地看着洛倾城，“听说山里有野猪，我想用‘影’剑试试手。”

洛倾城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秋风穿过院子，吹落几片海棠叶，落在石桌上，落在“影”剑上，像给这柄冰冷的剑，添了几分温柔。张昭看着洛倾城的侧脸，阳光在她银白的发梢上跳跃，心里那点依赖，像被秋风吹过的桂花，悄然弥漫开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知道自己依旧依赖洛倾城，依赖她的保护，依赖她的陪伴，甚至依赖她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温柔。但他隐隐觉得，这种依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像“影”剑会随他的肉身成长，他对洛倾城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质。只是他还没勇气承认，或者说，还没明白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有洛倾城在身边，有“影”剑在手中，这个秋天，格外安稳，也格外温暖。

而远处的高楼上，张曦凭栏而立，看着院子里练剑的两人，手里的茶杯被捏得发白。她看到洛倾城递给张昭毛巾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看到张昭笑起来时，看向洛倾城的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明亮。

心里那点刚刚平息的酸涩，又像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乱糟糟地缠了上来。

她知道，有些东西，或许真的要失去了。

秋风渐紧，吹起她鹅黄色的裙角，像只欲飞的蝶，却不知该飞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