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随俗而已，非渣 第41章 夕阳语，心暗争

通往城郊望岳峰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陡。武瑶汐牵着两匹马走在前面，银灰色劲装被山风掀起，露出劲瘦的腰线，步履稳健得像常年穿梭山林的猎户。张昭跟在后面，月白长衫沾了些草屑，额角沁出薄汗，却依旧身姿挺拔，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泛白，显然用了不少力气。

“累了？”武瑶汐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前面有块平整的石头，歇会儿再走。”

张昭点点头，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他自幼在深宅长大，虽也跟着洛倾城学过些粗浅的拳脚，却哪里走过这样崎岖的山路。武瑶汐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好强，转身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水囊递过去：“喝点水。”

冰凉的山泉水滑过喉咙，带着清冽的甘甜味，驱散了不少燥热。张昭看着武瑶汐靠在树干上的身影，她仰头喝水时，脖颈的线条利落分明，喉结滚动间，带着股野性的鲜活，与平日里那个沉稳的三公主判若两人。

“公主常来这里？”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嗯，”武瑶汐放下水囊，目光望向山顶的方向，“心烦的时候就来看看，站在山顶看夕阳，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张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山顶隐在云雾里，只露出半截陡峭的岩壁，像头蛰伏的巨兽。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武瑶汐总带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那些旁人看不见的压力，大概只有站在这样的高处，才能暂时卸下。

歇了约莫一刻钟，两人继续往上走。这次武瑶汐刻意放慢了脚步，偶尔还会伸手扶张昭一把。她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触碰到他手腕时，总能让他心头微微一颤，像有电流划过。

终于登上望岳峰时，夕阳正挂在西边的山峦上，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京城像摊开的画卷，宫墙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护城河像条银色的带子，绕着城池蜿蜒流淌。

“好看吧？”武瑶汐走到悬崖边，张开双臂迎着山风，银灰色劲装被吹得猎猎作响，像只即将展翅的鹰。

张昭走到她身边，俯瞰着脚下的京城。那些平日里让他喘不过气的深宅大院，此刻都缩成了小小的方块，那些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似乎也随着山风变得遥远。他忽然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都在这壮阔的夕阳里渐渐消散。

“确实好看。”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点由衷的赞叹。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山风卷起张昭的长发，拂过武瑶汐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墨香，像春日里悄然绽放的兰。武瑶汐侧头看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将他眼角的泪痣染成了金红色，那双总是带着防备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温柔的光。

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心思缜密、冷静得近乎冷漠的少年，原来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其实，”张昭忽然开口，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夕阳，声音轻得像怕被山风卷走，“我从来都不喜欢学那些算计。”

武瑶汐愣住了，转头认真地看着他。这还是张昭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心思，她莫名地不想打断。

“小时候，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张昭的声音带着点飘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跟着洛护卫学认字，看她练剑，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很好。”

提到洛倾城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感激，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武瑶汐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掐进了掌心。

“可后来发现，安稳是最奢侈的东西。”张昭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夕阳的光勾勒出他眼底的疲惫，“在文相府，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会算计你。我学查账，学应对，学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戏子，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对着不同的人演不同的戏。连对公主，我也没说过几句真心话。”

武瑶汐的心猛地一揪。她一直知道张昭活得不易，却没想过会这么难。那些看似游刃有余的应对，原来都是被逼出来的伪装。

“你不必对我演戏。”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盟友？”张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是，盟友。”

他转过头，继续望着夕阳，声音轻得像叹息：“洛护卫走的时候，让我好好活着。她说，活着才有希望。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所以不管多累，多不想演，都得装下去。装到足够强大，装到没人能再欺负我，装到……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这些话半真半假。他没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没说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只说了最能引起共鸣的挣扎和渴望。他知道武瑶汐这样的人，最懂被逼到绝境的滋味。

武瑶汐沉默了。她看着张昭的侧脸，夕阳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幅流动的画。她忽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却又怕唐突了他。

“洛倾城……对你很重要？”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张昭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像姐姐，又像……老师。”

“姐姐？老师？”武瑶汐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词，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护卫能让他如此记挂？凭什么她武瑶汐掏心掏肺地待他，换来的却只有“盟友”二字？

她忽然想起秦霜说的话——“公子心里，或许还念着洛护卫”。当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她走了也好。”武瑶汐的声音冷了些，带着点刻意的疏离，“你往后……还是少想她吧。”

张昭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武瑶汐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气里的敌意几乎毫不掩饰。

“公主说笑了。”他很快恢复平静，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洛护卫于我有恩，无论她能不能回来，我都该记着。”

武瑶汐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心里的烦躁更甚。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只是盟友，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动了气。

“随你吧。”她别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夕阳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反正我们只是盟友，你的事，我本就不该多管。”

张昭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位三公主，也不是真的无坚不摧。他故意提起洛倾城，就是想试探她的反应，现在看来，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好。

“公主说得是。”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客套，“是我失言了，不该跟公主说这些私事。”

武瑶汐没说话，只是望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西山。天空的颜色从金红变成了绛紫，最后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几颗早亮的星星，在天边眨着眼睛。

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慌。凭什么？凭什么洛倾城能让他放在心上？凭什么她武瑶汐就只能是“盟友”？她哪里比不上那个银发白袍的护卫？

“我们该下山了。”武瑶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压抑的怒意，转身就往山下走。

张昭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看来这场戏演得很成功，武瑶汐对他的在意，比他想的还要多。只要她在意，他们的“同盟关系”就会更稳固，他在京城的根基，也会更牢靠。

他快步跟上武瑶汐的脚步，山风吹起他的长衫，露出他嘴角那抹算计的笑，却没看见身后的武瑶汐，正死死咬着唇，眼底翻涌着不甘和倔强。

我不会输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洛倾城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天色渐暗，只能借着月光辨认方向。武瑶汐依旧走在前面，脚步却比上山时快了不少，像是在赌气。张昭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武瑶汐听见动静，会停下脚步等他，却依旧不说话，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走到半山腰时，张昭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后倒去。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却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武瑶汐不知何时转身扶住了他，两人贴得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山风的清冽气息。她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小心点。”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摔下去，没人能救你。”

张昭睁开眼，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目光。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眼底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有担心，有恼怒，还有一丝慌乱。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这份“在意”。

“多谢公主。”他挣扎着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武瑶汐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散了。她别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走吧，再不走，天黑透了就下不了山了。”

这次她没有走得太快，而是与张昭并肩而行，偶尔还会伸手扶他一把。两人依旧没说话，却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像山涧里悄然流淌的溪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走到山脚时，月已上中天。武瑶汐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张昭也跟着上马，刚坐稳，就听武瑶汐道：“明日宫里有宴，陛下让你也去。”

“宫里的宴？”张昭有些惊讶，“什么宴？”

“说是家宴，其实是想让你认认宫里的人。”武瑶汐策马往前走，声音在夜风中飘散，“淑夫他们也会去，你……小心些。”

张昭心里一动。女帝这是要正式把他介绍给皇室成员，为婚期铺路了。他忽然想起在山顶时说的那些话，那些半真半假的心声，或许真的起了作用。

“我知道了。”他策马跟上武瑶汐的脚步，月光落在两人并驾齐驱的身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线。

回到京城时，城门已快关了。武瑶汐在城门口停下，看着张昭：“明日卯时，我派人来接你。”

“好。”张昭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布包，“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颗用红线串着的狼牙，牙尖被打磨得圆润，显然是精心处理过的。这是他今日在山上捡到的，见武瑶汐似乎喜欢这些东西，便顺手收了起来。

武瑶汐接过狼牙，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骨质，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她抬头看张昭，少年的脸颊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眼神清亮，带着点不自然的闪躲，像个送礼物怕被拒绝的孩子。

“谢谢。”她握紧狼牙，声音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我很喜欢。”

张昭笑了笑，那笑容像被月光融化的冰，带着点真切的暖意：“喜欢就好。”

看着张昭策马离去的背影，武瑶汐捏着那颗狼牙，站在城门口站了许久。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抬手，将狼牙系在腰间，紧贴着玉佩的位置。

“洛倾城又怎样？”她轻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武瑶汐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她调转马头，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吹起她的披风，露出腰间那颗狼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颗倔强的星。

而此时的文相府，张昭刚回到院子，就见青禾焦急地等在门口：“公子，您可回来了！主夫院里的人来了好几趟，说让您过去一趟，好像有急事。”

张昭皱起眉。这个时候找他，会是什么事？难道是柳老板娘那边出了岔子？

“知道了。”他点点头，心里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我这就过去。”

走到主夫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沈阳压抑的哭声。张昭推门进去，只见沈阳坐在地上，头发凌乱，面前散落着些书信，哭得老泪纵横。

“你可来了！”沈阳见张昭进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来就要抓他的手，“阿昭，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张昭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目光落在那些书信上。信纸泛黄，上面的字迹潦草，盖着蛮族的印章，显然是沈阳与蛮族往来的证据。

“这是……”

“是他们陷害我！”沈阳哭喊道，“是大公主！是她让我跟蛮族联络的，现在出事了，她却想把我推出去顶罪！阿昭，你快想想办法，你跟三公主关系好，你让她救救我！”

张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主夫，”他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沈阳，“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

沈阳愣住了，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这些书信是真的，你与蛮族联络也是真的。”张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通敌叛国是大罪，谁也保不住你。”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沈阳，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你安心待着吧，明日宫里的宴，陛下大概会亲自问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将沈阳绝望的哭喊关在门内。走到院子里，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霜。张昭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心里忽然想起在望岳峰上，武瑶汐迎着夕阳的身影。

他知道，明天的宫宴，将会是一场硬仗。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而此刻的公主府，武瑶汐正坐在灯下，手里摩挲着那颗狼牙。秦霜走进来，见她嘴角带着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公主，这狼牙有什么特别的？让您看了这么久。”

武瑶汐抬起头，眼底闪着异样的光彩：“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东西……很配我。”

她将狼牙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份冰凉的触感，心里忽然充满了斗志。明天的宫宴，不管是大公主还是沈阳，谁也别想伤害张昭。

因为他是她的盟友。

至少，现在是。

夜色渐深，两座府邸的灯火遥遥相对，像两颗正在较劲的星辰。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悄然酝酿，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人，都还不知道，这场始于算计的同盟，早已在夕阳下的山顶，悄然变了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