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吃饱喝足,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那声音悠长而满足,在安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摇椅上,眯着眼,准备享受一个完美的午后小憩。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肚里有肉,万事无忧。
这才是人生啊。
可就在他眼皮子即将彻底合上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并非天气的转凉,而是一种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的阴寒。
院子里刚刚还热闹的咀嚼声和谈笑声,戛然而止。
正在收拾碗筷的张凡手一抖,瓷碗差点摔在地上。
旁边的熊霸更是浑身肌肉紧绷,那张粗犷的脸上,浮现出野兽遇到天敌时才会有的惊惧。
“怎么回事?突然降温了?”
李玄嘟囔了一句,不情愿地睁开眼。
他只觉得这山里的天气真是喜怒无常,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跟进了冰窖似的。
然而,当他看到院中所有人的反应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只见道玄真人那张一直挂着高深莫测笑容的脸,此刻已经找不到半点笑意。
他霍然起身,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死死地护在了李玄的摇椅之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连那个刚刚投诚,正在后院角落里研究怎么给猪圈布阵的妖月,也踉跄着跑了出来,一张妖媚的俏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极度的恐惧而发不出声音。
“是……是……”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化作一声绝望的尖叫。
“是她!”
“她”是谁?
李玄还没来得及发问,那股阴寒之气便猛然加剧。
天空仿佛被泼了一盆墨,迅速暗沉下来,原本鸣叫不休的夏蝉和林间的鸟雀,在这一刻彻底失声,整个小竹峰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压力。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从天而降,笼罩了整座山头。
在这股压力之下,张凡和陆雪晴等人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道玄真人体内的元婴疯狂运转,法力如沸腾的开水般鼓荡,却也只能勉强在自己和李玄身前撑开一片三尺见方的安宁之地。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来者的恐怖,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无论是之前的独孤剑魔,还是这个魔道妖女妖月,在这股气息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
“前辈……”
道玄真人声音干涩地开口,他想提醒李玄,却发现自己连回头都做不到。
李玄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对劲。
他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道玄真人如临大敌的背影,又瞅了瞅院子里其他人那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内心的烦躁开始压过了困意。
搞什么啊?
今天这小竹峰是捅了高手窝了?
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剑魔,又来一个碰瓷的姑娘,现在又是什么玩意儿登场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午觉了!
他正准备开口抱怨几句,却见院门前的空间,忽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诡异的波纹。
一个穿着繁复华丽的黑金色宫装的女子,就那么从波纹的中心,缓缓走了出来。
那女子一步踏出,便已站在了小院的青石板上。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许,容貌绝美,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万物皆为蝼蚁的漠然。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随着她的步伐,脚下的青石地面无声无息地覆盖上一层黑霜,然后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法则。
这是纯粹的法则之力。
道玄真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并非在刻意施展威压,这仅仅是她存在本身所溢散出的气息,就足以扭曲一方天地的规则。
女子出现后,院中的压力反而消失了。
并非她收敛了力量,而是她将所有的气息都完美地收束于己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这种对力量的极致掌控,比之前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压,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她莲步轻移,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中散步。
道玄真人全身法力已经催动到了极致,准备迎接一场必死的恶战。
然而,那女子从他身旁走过,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他一分。
她无视了这位正道魁首。
她无视了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的魔道妖女妖月。
她也无视了满脸呆滞的张凡、熊霸,和强作镇定的陆雪晴。
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人,似乎与地上的尘埃、路边的野草,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李玄的摇椅前。
她的视线,穿透了时空,穿透了因果,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李玄的身上。
那并非审视,也非敌意,而是一种……一种美食家发现了世间最罕见、最顶级的食材时,那种混杂着惊奇、欣赏与贪婪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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