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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依旧，却似乎比前几日更透亮些。鸟雀在枝头啁啾，声音都显得格外清脆。
苏念棠推开院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院子里，那些酱缸、泡菜坛子静静立着，像忠诚的卫兵。她照例先巡视一圈，目光在墙根处多停留了一瞬，那里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昨日的狼狈。心下稍安，却又不敢完全放松。有些痕迹，刻在心里，没那么容易抹去。
她开始准备早饭，米粥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今天她特意多煮了两个鸡蛋，剥了壳，蛋白嫩滑，蛋黄橙黄，分别放进三个孩子碗里。
“娘，今天有蛋吃！”明轩眼睛亮晶晶的。
“嗯，多吃点，长得壮壮的。”苏念棠摸摸他的头，又给明浩和明远各夹了一筷子新腌的脆爽黄瓜条。
孩子们吃得香甜，她也慢慢喝着粥，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活计。地里的豆角、黄瓜长得快，再不处理就要老了，得抓紧时间晒些菜干。还有，空间里那几株野苋菜长得正好，嫩得很，中午可以焯水凉拌了吃。
赵家媳妇和钱寡妇来时，院子里已经飘起了米粥和咸菜的混合香气。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显然昨夜的安稳睡眠让她们精神不错。
“念棠，今天这日头好，正适合晒菜干。”钱寡妇一进门就说道，目光扫过墙角那几个空着的竹筛。
“我也正想着呢。”苏念棠笑着应道，“豆角、黄瓜都得赶紧晒一批，不然就长老了，口感不好。”
说干就干。三人分工明确，赵家媳妇力气大，负责将堆在院角的新鲜豆角和黄瓜搬运到井边清洗。钱寡妇心细，拿着小刀，将豆角掐头去尾，掰成均匀的长段，黄瓜则切成厚薄一致的圆片。苏念棠则将几个大竹筛擦洗干净，摆在院子里阳光最好的位置。
水声哗哗，菜刀落在案板上的笃笃声，夹杂着女人们偶尔的低语，构成了一幅忙碌而和谐的晨景。
“这豆角真水灵，晒干了冬天炖肉吃，肯定香。”赵家媳妇一边麻利地洗着豆角，一边说道。
“可不是嘛，自家晒的，比外面买的放心。”钱寡妇接话，手下动作不停，黄瓜片在她刀下飞快地堆叠起来。
阳光渐渐炽烈起来，照在洗净的豆角和黄瓜片上，泛着晶莹的水光。苏念棠和两人一起，将处理好的蔬菜均匀地摊在竹筛上，碧绿一片，看着就喜人。
“得多翻着点，不然底下捂着了，容易坏。”苏念棠叮嘱道。
“晓得了。”两人齐声应道。
忙完这一阵，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苏念棠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汗，正准备歇口气，眼角余光瞥见院门外有个小小的、怯生生的身影。
是招娣。
小姑娘比前几天看着更瘦了些，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没换洗，带着灰扑扑的痕迹。她不敢进来，只扒着门框，露出一双大眼睛，不安地朝里面张望，目光先是落在苏念棠身上，又飞快地扫过院子里那些好吃的，最后怯怯地低下头。
院子里说笑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赵家媳妇和钱寡妇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无措地看着苏念棠，又看看门外那孩子，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毕竟是王翠花的女儿。
苏念棠心里叹了口气。孩子是无辜的。她朝招娣招了招手，语气尽量温和：“招娣，进来。”
招娣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挪了进来，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了。
“吃早饭了吗？”苏念棠问。
招娣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苏念棠转身走进灶房，从锅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二合面馒头，又夹了几根早上吃的脆黄瓜条，用干净叶子包好，走出来塞到招娣手里。
“拿着，回去吃。”
招娣愣了一下，抬头飞快地看了苏念棠一眼，眼睛里瞬间涌上水光，她紧紧攥住那个馒头，小声嗫嚅了一句：“谢谢……三婶。”说完，转身就跑走了，小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这孩子……也是可怜。”钱寡妇终究心软，低声叹了一句。
赵家媳妇没说话，只是默默继续翻动竹筛上的豆角。
苏念棠看着招娣消失的方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大人的过错，终究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她能做的，也只有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生活还要继续。苏念棠打起精神，开始准备午饭。她从空间里悄悄取出那一小把鲜嫩的野苋菜，碧绿的叶片，背面带着紫红，看着就清爽。又切了几块豆腐，准备做个苋菜豆腐汤。另外，还用一点点猪肉末炒了个咸香下饭的雪菜肉沫。
午饭的香味再次飘散开来。苋菜豆腐汤清淡鲜美，雪菜肉末咸香开胃，就着热腾腾的米饭，孩子们和两位帮工都吃得心满意足。那点因招娣到来而引起的淡淡惆怅，似乎也被这温暖的饭菜驱散了。
午后，苏念棠让赵家媳妇和钱寡妇先回去歇个晌，下午再来翻动菜干。她自己则没有休息，拿出之前收集、洗净、晾干的橘子皮，准备制作陈皮。橘子皮需要反复晾晒，陈化，时间越久，药效和风味越好。她将干硬的橘子皮小心地收拢起来，存放在通风的竹筐里，这是为将来准备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专注的脸上。她细细检查着每一片橘子皮，确保没有霉斑，动作轻柔而耐心。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积累，都是未来生活的保障。
歇过晌，赵家媳妇和钱寡妇又来了，一起翻动院子里晾晒的菜干。豆角和黄瓜片已经失去部分水分，颜色变得更深，质地也开始收缩，散发出阳光和植物特有的干香。
“照着日头，再晒两天就差不多了。”钱寡妇用手捏了捏一片黄瓜干，说道。
“嗯，到时候收起来，密封好，能存好久呢。”苏念棠点头。
夕阳西下时，陆母又来了，这次手里拎着个小篮子，里面是十几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新鲜鸡蛋。
“给孩子们补补身子。”陆母将篮子递过来，目光在院子里扫过，看到那些晾晒的菜干和井然有序的坛坛罐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这院子，收拾得是越来越像样了。”
“娘，您又破费了。”苏念棠接过篮子。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自家鸡下的。”陆母摆摆手，压低了些声音，“老二那边……唉，你也别往心里去。他那个糊涂东西，自己选的路，自己受着。你安心过你的日子，带着孩子们把日子过红火了，比什么都强。”
这话里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苏念棠心下明了，点了点头：“我知道，娘。”
送走婆婆，夜色渐渐弥漫。苏念棠将晒了一天的菜干收回屋里，又将鸡蛋小心放好。孩子们洗漱睡下后，她独自坐在灯下，就着昏黄的灯光，检查着之前做的那些酱料和泡菜。
辣白菜的发酵很顺利，坛口微微鼓起，散发着活泼的酸香。豆瓣酱的颜色愈发深沉醇厚。新做的糖姜在玻璃罐里浸润得剔透……
她轻轻抚过这些坛坛罐罐，如同抚过自己精心构筑的堡垒。外界的风波或许暂歇，但内心的警惕和前进的步伐，却不能有丝毫停歇。只有让这个家底更厚实，让这些坛罐里的内容更丰富，她和孩子们的未来，才能更有底气。
夜深了，万籁俱寂。只有小院里经久不散的食物复合香气，还在幽幽地诉说着一天的劳作与收获，也默默守护着这一方天地的安宁与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