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离开边关,押着孙武与焦廷贵往京城赶去。帅帐中,元帅杨宗保心中又气又笑——笑的是范仲淹设下的那套计策巧妙,孙武果然上当;气的是这原本稳妥的一局,却被焦廷贵一时冲动坏了布局,自己不得不将他一并解送回京。虽说朝廷可能问罪,幸有佘太君在朝中斡旋,料来也能保住无碍。
范仲淹坐于案前,望着沉沉的夜色叹道:“这焦廷贵实是鲁莽,坏了整盘计划。虽有太君撑腰,此事也难保庞洪那老奸不趁机再起风浪。”
杨宗保放下手中茶盏,神情冷峻道:“事到如今,再忧也无益。纵然天子责罪,我辈心正,任他处置便是。”
狄青倚着长案,低声道:“庞洪手握权柄,又与贵妃相连,朝中局势本就险恶。想要彻底肃清奸党,谈何容易?”
杨青也说道:“焦廷贵忠是忠了,可这性子太直、太急,难堪重用。将来机密大事,万不可再让他参手。”
帐中四人皆沉默良久,夜风拂动灯火,映得每个人面上都多了几分忧色。
杨宗保终于开口道:“眼下只能静待沈达入京,看祖母与包大人如何应对朝堂。边关不容有失,咱们要做的,是守住疆土,养精蓄锐。那庞洪纵再使计,也翻不出天去。”
众人齐声应下,帐外鼓角声起,夜色更沉。大战未远,波澜又起,忠臣良将唯有以战功为剑,静候风云变局。
沈达星夜兼程,一路风尘仆仆,直入汴京地界。未进王城,他便勒马沉思:此番回朝押解钦差与军将,两桩人命官司,若轻率入城,天子尚未过问,朝中奸佞却已先行得知,只恐局势易生波折。他思虑再三,遂将孙武与焦廷贵暂寄于城南相国寺僧房,派兵丁轮流看守,自己则先行将一封密信送至天波无佞府。
佘太君接信后,焚香静读,阅毕冷哼一声:“庞洪好一个老贼,又使这等下作伎俩。孙武索银未遂反遭毒打,算他自作孽不可活。只可惜焦廷贵一腔直性,却坏了范礼部的巧谋。”
她吩咐设宴款待沈达,又差人暗入朝中探听动静,若有不利之言,需立时通报于府。
寺中,焦廷贵押着孙武日夜辱骂不止,骂他为国贼鹰犬、贪官走狗,满嘴污言碎语,毫不掩饰。孙武虽是钦差出身,奈何身边家将俱被杨宗保留在关外,此刻孤立无援,只得隐忍不发,心下暗恨焦廷贵之无礼,更怨庞洪之见死不救,咬牙冷等朝堂辩白。
翌日,汴京晨钟三响,宫门洞开,天子御驾升殿,百官列班朝觐。参政既毕,忽黄门官禀奏:“启奏万岁,边关元帅杨宗保特差副将沈达,赍本回京,现候旨于午门之外。”
仁宗闻言微愕,心想:“朕方才差孙武前往查仓,尚未回报,杨宗保何以另有奏陈?”遂命黄门速将本章呈上。
他展开奏折,阅至中段,眉头紧蹙,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沉声说道:“庞卿,此本你且细看。”
庞洪从容上前,接奏在手,略一扫读,心下猛然一沉。
原来杨宗保于奏章中直陈孙武抵边之日,未查一库一仓,便以庞洪之名索要封口银七万五千两,又威胁称若不奉银,则回京奏称库空仓亏。其词句铿锵,句句属实,文末更自陈将孙武与焦廷贵一并押解入京,请圣裁定夺。
庞洪阅至此处,只觉掌中奏折滚烫如炭,额角冷汗沁出衣襟。他一时语结,只得强作镇定奏道:“陛下,老臣素无索贿之举,孙武此行奉旨,臣何曾有所托?杨宗保刁狡异常,恐其自身难保,反以诬奏妄言搪塞圣听,实为狡计。”
赵桢不置可否,只淡然道:“庞卿平身。”随即传旨:“宣焦廷贵入殿。”
片刻后,金銮殿门洞开,一员粗壮将官昂然而入,虎步如风,声震殿堂,不拜不跪,只打了个拱,高声言道:“皇帝在上,末将焦廷贵打拱了!”
朝中文武齐齐侧目,殿官怒喝:“无礼!万岁面前,怎敢傲然无拜?”
焦廷贵咧嘴冷笑,回道:“我焦廷贵为军中骁将,非佞臣奴仆,跪不跪在心,不在膝。若真要跪,跪你皇帝何妨!”
言语一落,满殿哗然,仁宗亦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抬手示意众官肃静。
焦廷贵随即膝一沉,竟果真跪地,高声言道:“皇帝,我焦廷贵下跪了。”
皇帝见焦廷贵性子耿直,心里倒也喜欢,知道这人不会撒谎,便打算先从“征衣遗失”一事问起。为何不先问“殴打钦差”这样的大罪,反而绕了个圈子?其实是因为律法讲究源头因由,焦廷贵打人虽是不对,但也因“征衣失落”而起。若真是征衣丢了,那孙武“诈赃索银”的事就是真的;若征衣没丢,孙武就是奉旨公办,那焦廷贵打人之罪便难逃。皇帝想通这一层,便问道:“焦廷贵,狄青押解的征衣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焦廷贵躬身道:“征衣的确带到了,只是路上不小心,遭了山贼抢劫。连狄钦差身上的行李也差点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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