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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群英记 第12章 痛定思痛

作者:公子无忌9889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9 19:51:33

山谷风声猎猎,血与尘交织在一处。人头峪间,战鼓声如雷滚动,鼓面被打得震天欲裂。唐军呐喊如潮,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那声音,似是天地都在为杨衮助威。

刘知远立在乱军之后,面色沉稳,衣袍猎猎作响。他手臂一挥,低声喝道:“擂鼓助阵!”

一瞬间,千军如雷动。那震耳欲聋的鼓声传入战场,也震入杨衮心底。

杨衮浑身的血像是被烈火点燃,烈炎驹鬃毛竖立,眼中映出一片炽红。他只觉胸腔里翻腾的气息化为怒涛,一腔战意直冲云霄。双臂发力,火尖枪挟风疾刺,连环三枪直逼王彦章面门。

王彦章只觉枪影如电,眼前寒芒闪烁,急忙横枪格挡。火花四溅,两马错镫而过。

就在此刻,杨衮忽然心念一动:枪不济事,就用锤吧。

那副走线铜锤,原是为李存孝准备的;今李存孝已死,世间再无人能接我此锤,便让王彦章开此杀戒!

念及此处,他心中战意暴涨,左手握枪,右手探入皮囊,取出那沉甸甸的走线铜锤。铜锤泛着暗金的光泽,线缠皮套,缚在手腕。烈炎驹马头一扬,嘶鸣如雷,蹄声踏碎乱石。

杨衮回马疾走,虚晃一枪,枪光乱舞。就在王彦章刚要出手之际,杨衮猛一回头,声如雷霆:“王彦章,休走着锤!”

只见他右臂暴绷,青筋如蛇,铜锤拖着一道流光脱手而出,疾若奔雷!空气被撕裂,伴着刺耳的呼啸那是死亡的风声。

王彦章心头一惊,汗毛倒竖,只觉脖颈一凉,急忙低头。那锤从他头顶掠过,几乎擦着盔缨飞去。他心中刚松一口气,却忽觉头盔一震

“啪!”

锤头在回线时被杨衮猛力一拽,呼啸着倒飞回来,正刮在他头盔正顶。铁盔当场凹陷,一个深坑陷入颅骨之上。

一阵剧痛从头顶贯穿全身,王彦章眼前发黑,脑中嗡鸣,几乎握不住枪。他伸手一摸,只觉头盔内发紧,似有铁箍勒头。

他咬牙低吼:“杨衮!你使的是什么暗器!”

杨衮一抖马缰,冷笑道:“暗器?我杨衮光明磊落,从不用阴招。这锤叫走线铜锤,专打逆命之人!今日手下留情,只刮了你一盔,否则你这脑袋早成血葫芦!”

说完,收锤入囊,神情从容。

王彦章被这番话气得浑身颤抖,怒吼一声:“少逞口舌之利,看我一枪要你性命!”话音未落,枪花暴起,寒光如雪,猛刺杨衮心口。

杨衮不惧,翻腕拨枪,两人再度缠斗。火星飞溅,刀枪相击的金鸣回荡山谷。

然而,这一次的拼杀,已非力敌。杨衮胸口急促起伏,盔歪甲斜,额上汗珠顺着血迹滑落。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火尖枪的节奏逐渐紊乱,招式散乱。

王彦章看在眼里,心中一喜:

这小子不行了。

他立刻催马逼近,连环三枪,势若猛虎下山。杨衮边打边退,嘴里低声喃喃:“高思继大哥,小弟无能……恐怕不能替你报仇了……”

他忽地一咬牙,枪一晃,拨马疾退。

王彦章狞笑:“休想逃!”

他双腿一夹乌骓马,紧追而上。

这一幕,刘知远等人全看在眼里。众人面色大变,李嗣源高喊:“快救杨衮!”

刘知远一摆手,沉声道:“莫慌!他这是诱敌败中藏胜!”

众将闻言,心跳如鼓,死死盯着战场。

只见杨衮的烈炎驹狂奔数十丈,忽然步伐放缓。王彦章马头已几乎贴到他马尾,眼中闪出凶光:“去阴司见高思继吧!”

就在枪锋即将刺入杨衮后背之际,杨衮猛然回头,目光如电

“开!”

他一脚点镫,马头疾拧,身体随势翻转,火尖枪一抖,拨开来枪,枪势旋即一折,如流光回旋,反挑对方腹下!

那一枪快若惊雷,狠似怒龙。

王彦章只觉下腹一阵凉风,枪锋掠体而过

“咔嚓!”

护腿铁甲崩裂,血光迸射。左大腿根被生生刺穿,鲜血顺着马腹狂流。

他惨叫一声,几乎从马上跌落。

刘知远在山上长吐一口气,低声道:“好枪法……这一枪,足见英雄本色!”

战场尘沙再起,王彦章捂着伤口,咬牙切齿,目露怨毒。

“好快的枪……啊疼死我也!”

山风猎猎,人头峪中尘沙翻滚。浓烟与血气在空气里交织成一层晦暗的幕布,烈炎驹嘶鸣,马蹄践地如雷,溅起的碎石和尘土打在盔甲上,发出一阵阵金属的嘶响。

杨衮枪锋一挑,逼退王彦章几步,冷声笑道:“我告诉你,这一招叫‘回马枪’,是我大哥高思继亲授的绝艺。你命不该绝,算你便宜!”说罢,一抖手中火尖枪,枪势如风暴卷野,重新杀上。

王彦章咬牙低吼,盔凹腿伤,甲叶碎裂,鲜血顺着大腿流淌,染红了马鞍,却仍死撑不退。那双蛤蟆眼里充满了疯狂的血光他是那种“越痛越狠”的人。两骑在乱石间盘旋,铁戟与长枪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八十多个回合过去,天地间只剩兵刃撞击与喘息的声音。杨衮臂膀酸麻,手指几乎握不稳枪杆,心头暗叹:

这王彦章真如疯虎,力竭犹斗,我一人怕难收场。

他一边招架,一边扬声喝道:“刘大哥!你们还在看什么热闹?不快上来助阵!”

刘知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明白杨衮意图。手臂一挥:“众将听令并力围歼!”

霎时间,战鼓齐鸣,山谷震响。尘烟翻卷之中,六骑同时出阵,杀气腾腾。阳光透过飞扬的尘埃,映在他们的甲胄上,如烈火燃烧。

那一刻,王彦章被重重包围。

他环顾四周,面色阴沉如铁,血从额角滴下,顺着盔缝流入颈中。眼前六骑之势,犹如天罗地网

李嗣源手中长戟,寒光耀眼,立马如山。

他神色冷峻,眸中透出不容抗拒的杀机。那姿态,仿佛一尊金铁神只。

“好一条龙!”王彦章暗咬牙。

李存勖银枪飞舞,枪尖闪烁如星,气势昂然。他的眼神中透出年轻将领的锐气与野心。

“又一条龙!”王彦章心头发堵。

刘知远安汉刀横胸,双目如电,眉间一股阴冷的狠劲,锋芒逼人。

“这人心思深沉,不可轻敌。”

郭威立马横刀,身形如墙,血气沉稳,眼神凶狠。

“这一堵墙,可不易撞。”

高行周枪锋直指,双目怒睁,满腔血气几乎化为烈焰。那是一种带着执念的杀意报父之仇的烈火。

“这小子真要我的命。”

而杨衮,手中火尖枪寒光翻舞,面色如铁,双眼里燃着战意。他不言不语,杀机已在每一缕呼吸中凝成利刃。

“五龙二虎”,七骑并列。金铁之声滚动,马蹄震动山石,杀气几乎令天地失色。

王彦章的呼吸变得粗重,身躯晃动,心中一股冰冷的恐惧被强压下去。他的手仍在发力,脸上却开始泛出灰白。

他知道自己若不突围,便要命丧此地。

目光一转,他看见了石敬瑭。

那人相貌古怪,枪姿虚浮,马势不稳。王彦章心中一喜:

“此人气怯,可破!”

他忽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嘶鸣着暴起,冲向石敬瑭。

“啪啪啪!”三枪疾刺如闪电。石敬瑭早已心生畏惧,仓皇侧闪,险些坠马。

王彦章见机不放,猛地收枪,勒马疾驰,一举闯出包围!

尘土炸开,惊马嘶鸣。

“别让那贼跑了!”

“追!活捉王彦章!”

“咚咚咚!”战鼓再起,震彻云霄。

七骑如潮水般涌动,追杀声在山谷回荡。人头峪乱石嶙峋,杀声震天,鼓声轰鸣,宛若雷霆。

王彦章心中惊慌,脑中嗡嗡作响,再无方向感。只顾低头催马,血流沿腿溅地,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竟冲入了西南的一道山沟。

那山沟四面峭壁,越往里越窄,形若牛角。沟底石乱草密,深处阴风阵阵,似地狱之口。

李嗣源一见,朗声大笑:“他自己钻进死地了!”

刘知远抬手一指:“郭威、李存勖,守住沟口!其余人随我入谷!”

霎时,五龙二虎纵马下坡,战旗猎猎,杀声震荡山谷。

山风呼啸,血腥弥漫,人头峪的天空昏沉似铅。满山残烟尚未散尽,烈炎驹嘶声如雷,踏碎一地乱石,带着灼热的风势,直追王彦章而去。

杨衮勒枪疾驰,声音嘶哑如铁:“王彦章!你跑不了!此地是你的葬身之所还不下马受擒?我替你挖坑埋了,也算让你入土为安!”

王彦章回头,满脸血尘,额角的伤口早已糊成一团。他望向前方山沟尽头是死葫芦口,三面悬崖,石壁如削。再回望后方,沟口早被唐军封死。五将紧逼,杀声雷动。那一刻,他心中忽然一凉,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似乎连魂魄都在发抖。

他咬紧牙关想催马再冲,却听得乌骓马鼻中“突突突突”直响,浑身毛孔渗出白雾,蹄声发乱。那马与主人一样,力竭筋疲。

“突突我快散了突突我顾不了你了”

似有冥冥回声在山风中回荡。

马蹄一滑,前腿一跪,庞大的身躯扑倒在乱石间。王彦章猝不及防,连人带盔重重摔落。盔裂、枪飞,铁甲与石相撞,火花四溅。他翻滚几下,滚入碎石堆中,胸口被闷得发疼,喉中腥甜一涌,呕出一口血。

他撑起身子,望着倒地的乌骓,心头一阵苦涩。昔日驰骋天下、攻无不克的名将,此刻竟无一骑可乘,无一兵可使。

他摸了摸身侧,唯一未失的,是那柄随身佩剑。

手抚剑鞘,他低声喃喃:“泥泞识马,患难识人。终究,只有你陪我到此。”

还未等他拔剑,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王彦章!纳命来!”

那声音如惊雷炸空,震得山壁回荡不止。

王彦章回首,只见杨衮与高行周已杀至跟前,烈炎驹的铁蹄扬起尘浪,火尖枪寒光耀目。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走到了尽头。

他喃喃道:“我命休矣……”

拔剑而起,踉跄着冲向谷深。乱石如人头滚落,绊得他东倒西歪。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挣扎爬起,狼狈不堪。昔日威震八方的猛将,如今竟似丧家之犬,瓮中之鳖。

转瞬之间,唐军追至。

“停步!”

高行周一声厉喝,银枪直指。

李嗣源、刘知远、石敬瑭等人率兵包围,刀戟如林,寒光逼人。数百双眼神汇成冷冷的杀意,将王彦章困在其中。

王彦章喘息如牛,双腿颤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绝望。他缓缓举起手,向东方汴梁方向跪拜。

“主上”他的声音嘶哑而悲凉,“臣王彦章,本欲扶主平乱,扫尽残唐,还我中原……谁料宝鸡山下,一时失智,陷入敌手。此身虽死,愿魂归大梁。主上保重臣去也!”

说罢,他重重叩头,额角鲜血溅地。

众将默然,山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

王彦章缓缓转身,眼中已无恐惧,只有一抹决绝的光。他环视众人

瞥过刘知远的冷静,

掠过高行周的仇恨,

停在杨衮的枪尖上。

他忽然仰天大笑,声音嘶裂:“你们这群人,也配称英雄?若非群起而攻,谁能胜我王彦章!”

笑声未绝,他猛然反手举剑,寒光一闪

“嗤”

鲜血喷洒,剑锋没入喉间。

王彦章身躯一晃,随即重重倒地,尘土飞扬。

短短数息,山谷再次寂静,只余风声。

李嗣源面无表情,冷声道:“取其首级!”

几名军士提刀上前。就在刀光将落之际,杨衮翻身下马,一把拦住。

“住手!”

众人一怔。

只见杨衮缓步走到尸前,俯身冷冷地望着那张已然僵硬的面孔。

“王彦章,”他低声道,“你抹了脖子,就能逃我报仇的枪吗?你错了。”

他抬起火尖枪,银光闪烁,手中劲力一送

“噗!噗!噗!”

三枪接连刺下,血花绽开在盔甲之上。

“这三枪,是替我大哥高思继报的!”

鲜血顺着枪杆淌下,滴入尘土。

高行周此时已泪流满面。他走上前,从军士手中夺过一口单刀,咬牙切齿,俯身一刀,鲜血四溅。

他手提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泪水与血水一同滴落,声如哭嚎:

“爹啊!孩儿今日,替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于九泉”

宝鸡山下,残阳如血。山风卷着烟尘与血腥气,席卷整片营地。大地上,倒伏的梁兵尸骸横陈,残旗破鼓散落尘沙。李嗣源立于高坡,甲胄沾血,目光冷冽。

他一抬手,沉声道:“将王彦章的尸体就地掩埋。”

数名军士上前,抬走那具无头的巨躯,深挖土坑,尘沙纷扬。落日的光照在那口浅坟上,似在为这位昔日的战神作最后的挽歌。李嗣源目光微垂,低声叹道:“一代骁将,终困命数。”

紧接着,他命令道:“李存勖,提王彦章首级,速回宝鸡山报捷!”

李存勖领命,手提血袋中的人头,纵马飞驰而去。血迹从袋口滴落,在他身后留下一路黑暗的印记。

李嗣源与余下诸将则带领大军,卷起漫天尘土,直扑梁营。此时的梁军,主帅身亡,军心早已崩溃。有人惊慌投降,有人四散逃遁。唐军如破竹之势,未费吹灰之力便攻入大营。

就在清理战俘之际,一名士兵忽然惊呼:“启禀大将!抓到了两名要犯!”

人群分开,两名被五花大绑的囚徒被推至阵前。二人面色灰败、满脸血污,一看便知逃亡多日。李嗣源定睛一看,不由瞳孔骤缩竟是当年弑死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叛徒:康君立与李存信。

他心头一震,冷笑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彼时晋王李克用正驻营宝鸡山上。帐内灯火明亮,映出他须发斑白、面色刚毅的侧影。闻听王彦章已死,梁军覆灭,心中一喜;再听李嗣源押来康君立、李存信,脸色骤变。

“带上来!”

两名叛徒被押入帐内,扑通跪地。晋王俯视二人,怒火在胸中燃烧,声音似铁:“当年我若不信谗言,怎会害死存孝?!”

那一年,他仍清晰记得:

十三太保李存孝,英姿无双,骁勇无比,乃他最信任的义子。却被这两个小人诬陷谋反那夜他醉于军帐,梦中尚呼“太保安在”,醒来后,却只见灵台上悬着五牛之刑。李存孝的尸骨,血肉模糊,仍睁着双眼。那是忠烈不瞑的目光。

“我一梦醒来,天下皆冷。”晋王低声喃喃,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他猛然抬首,目光如刀:“来人割下二贼首级,与王彦章并列!同祭高思继、李存孝之灵!”

李嗣源应声,立命军士搭建灵棚。

夜幕沉沉,风卷火光。宝鸡山腰处,旌旗垂地,万军肃立。灵棚之中,香烛高燃,光影闪烁。两块灵牌对列:

一块书“忠烈高思继之灵位”,

一块书“英魂李存孝之灵位”。

高台之上,三颗人头被供在祭案前。王彦章的头颅,面目狰狞,仍带未散的怒色;康君立与李存信的头颅,则双目圆睁,似在惊恐。

李嗣源率众整衣肃立。众将依次上前,焚香叩拜。杨衮神情冷峻,长跪在地,双手捧香。

他凝视着那灵牌,喃喃道:“高兄,李兄,今日二仇已偿,望英灵得安。”

香烟袅袅,泪光模糊。

李晋王目视众人,沉声宣令:“此战功成,众将皆有功!封赏三军,以慰忠魂!”

军中齐声应诺,山谷回荡着“万岁”的呼喊。

酒宴之上,李晋王亲自举觞,向杨衮敬酒,道:“杨将军之功,堪称首功。孤欲封你为指挥使,以彰战功。”

杨衮放下酒盏,躬身谢道:“臣不敢受。”

晋王愕然:“何以如此?”

杨衮抬头,目光平静而坚定:“我违父命离家,访师学艺,原本艺成即归。只是欲一会十三太保,不想竟遇存孝,败于其下,方知人上有人。存孝手下留情,心怀正义,真英雄也。后闻他被五牛所挣,又得知师兄高思继死于王彦章,便将二仇合为一恨,誓不平此怨。如今血债已偿,心愿已了。人间功名于我何有?我只想回乡,侍奉双亲,不再染这血火。”

帐内一片寂静。李晋王怔怔望着他,良久,叹息一声:“好个杨衮,忠义兼全。”

他举杯而起,肃然道:“此人不仕,乃世间清士。来摆宴,为杨将军饯行!”

夜色沉沉,宝鸡山外的军营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战火刚息,血与酒的气味混合在夜风里,火把摇曳,烛光映出三张疲惫却意气未消的脸。帐内摆着一张矮几,三只酒盏,酒色如血,微光流转。

刘知远举盏,笑着望向对面的杨衮:“二弟,高升店那一别,兄弟二人还在纳闷,你怎的说走就走?”

杨衮面色微红,眼中却有一丝歉意。他放下酒杯,坦然道:“我为高思继师兄报仇之心,昼夜不宁。若不能亲手杀死王彦章,心中这口怨气便难消。那日看你二位醉中议事,我心一横,索性先行一步。”

刘知远笑了笑,目光温和:“那既如此,王彦章的首级怎不在你手中?莫非二弟也有未尽之憾?”

杨衮哈哈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落寞:“我虽未能亲手杀他,但他死后,我补了三枪。每一枪下去,都像是将那二十年的血仇一点点洗净。也罢,恨既已了,心中倒轻快得很。”

帐中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那笑意里,既有畅然,也有淡淡的苍凉。

片刻沉默后,杨衮忽然叹息:“王彦章虽是奸险狠毒之徒,却也非凡人。他能知己知彼,深知自己敌不过李存孝,自此隐忍十年,不复出头,倒也算得上明智。反观我杨衮,一向倔强,只认硬碰,不计后果。每逢强敌,非要斗个生死。如今想来,若论心性与眼界,我远不及王彦章。”

这一番话说完,刘知远与高行周对视,皆露惊异。那铁骨铮铮、不服天地的杨衮,竟会有此自省之语。

刘知远微微一笑,举盏敬他:“二弟能悟至此,实是胸中有丘壑,心有尺衡。”

那一夜,三人同宿一帐,谈笑间无复将帅之礼,皆以兄弟相称。酒过三巡,烛影摇曳,话题渐入心底。

刘知远放下酒盏,正色问道:“二弟,晋王欲封你为指挥使,你坚辞不受,还说要归家侍奉双亲。此言真否?还是一时兴起?”

杨衮目光一柔,淡然笑道:“我杨衮一生所求,不过手中一枪,一匹马,一腔热血。报了仇,偿了恩,也算了却尘缘。回家奉养父母,是我本分;不再染征尘,是我心愿。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帐外那片漆黑的山影,语气忽然低沉而笃定:“这天下乱局未平,英雄并起,群雄角逐,终会有真主出世。我看诸侯之中,唯独大哥气度恢宏,有帝王之风。若将来大哥一统天下,登临九五,我杨衮虽退隐乡野,亦必再披战甲,为兄扫荡四方,还这世间一个太平。”

帐中静默。火焰在杨衮的眼中跳动,映出一抹肃然的光。

刘知远笑了,神情却有一瞬的怔然:“哥哥不过凡人,何敢妄言天命?”

杨衮拍案而起,朗声笑道:“大哥胸中自有山河,岂可自谦!此言或出无心,却是我心所见。日后若真成帝业,你我兄弟再聚,必同饮一壶太平酒!”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却无人知,那笑语之间,竟是一句应验天命的预言。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山岭,松风猎猎。杨衮披甲束带,整顿行装。军帐外,众将依次相送。

李晋王亲自出帐,嘱道:“杨将军,战功赫赫,不愿受封,孤不敢强留。只是此去路远,愿你平安。”

杨衮抱拳一拜:“蒙王厚恩,衮不敢忘。若乱世再起,大唐中原尚有烽烟,我必再来相助。”

言罢,翻身上马。烈炎驹一声长嘶,溅起尘土。

刘知远与高行周陪他到山脚,三人并辔缓行,谁都未开口。行至山腰,晨光微露,雾霭淡散。杨衮勒马停下,笑道:“兄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

刘知远沉声道:“此生若有大事,我定不忘二弟之言。”

三人相对无语,只听山风呼啸。良久,杨衮纵声一笑,策马扬鞭而去。

尘沙飞扬中,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一行深深马蹄印。

此后,杨衮回到西宁故里,归隐田园。二十载光阴如流,青丝染霜,烈炎驹老死于檐下。世道再乱,战鼓重鸣之时,他听闻旧友刘知远已灭后晋,自立为后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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