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霜雪王座
绝对的寂静被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仿佛冰层下暗流涌动的低鸣打破。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冷夜凝的意识深处,如同沉睡的冰川在缓慢位移,挤压着她混沌的神经。冰冷,是第一个复苏的感觉。并非外界环境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仿佛连血液都已冻结的彻骨寒意。随之而来的是沉重,身体像被浇筑在冰冷的铅块里,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耗费莫大的意志。
她挣扎着,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泛着金属冷光的乳白色,然后是几道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线,从上方洒落。焦距缓缓凝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弧形的、光滑如镜的银白色金属顶棚,倒映着她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甜腥味的消毒剂气息,以及一种……仪器运转时特有的、极低频率的嗡鸣。
她没有立刻转动眼球,只是用尽全部力气,感知着自身。左肩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但并非难以忍受,更像是被某种强效药物压制后的余波。全身虚弱无力,仿佛经历了一场耗尽生命力的长途跋涉。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带着凛冽的寒意,开始缓慢地、不受控制地拼凑——血月、河滩、杀手冰冷的眼神、墨墨恐惧的哭喊、苏静婉自爆的火光、暗河刺骨的寒冷、温泉溶洞的短暂安宁、潭底星钥的光芒、以及最后……强行催动禁忌法门时,那种灵魂都被点燃、撕裂的极致痛苦和随之而来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墨墨!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冷夜凝的心脏猛地一缩,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想要坐起,却只换来全身肌肉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抗议,让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重重跌回原处。
“你的生命体征尚未稳定,不建议剧烈活动。”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在她躺着的这个类似医疗舱的透明罩子外,站立着一个……并非人类的实体。它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通体由光滑的银白色金属构成,面部是一块平滑的显示屏,上面只有两道不断流动的、代表“运行中”的蓝色光弧,没有五官。一个医疗机器人。
她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医疗室内。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各种她从未见过的、造型简洁却充满精密感的仪器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将她包围。而她,则被禁锢在这个透明的维生舱内,身上连接着数条细软的管线,不知名的淡蓝色营养液正缓缓滴入她的静脉。
苏焰的基地。她果然落到了他的手里。那墨墨呢?墨墨在哪里?!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苏醒的恍惚。她尝试调动体内微弱的气力,却发现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空空荡荡,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流,在心口处极其缓慢地流转,那是……心诀玉片残留的力量?还是星钥共鸣的余韵?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感受周围。除了医疗机器人冰冷的“注视”和仪器的嗡鸣,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她尝试集中精神,像在溶洞中那样,去感知墨墨的存在。
起初,只有一片虚无。但当她将全部意念集中在胸口那丝微弱的暖流上,尝试按照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心诀法门去引导时,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血脉相连的悸动,如同蛛丝般,从某个方向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
是墨墨!他还活着!而且,离她并不远!那悸动中,除了孩子特有的、纯净的生命气息,似乎还多了一丝……更加凝练、更加内敛的、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能量波动?是星钥和心诀的作用?他……似乎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这个发现让冷夜凝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苏焰把墨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治疗?监控?还是……更可怕的用途?
就在这时,她贴身藏着的、那三枚心诀玉片,忽然毫无征兆地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紧接着,她脑海中那些沉寂的、关于能量感应和血脉追踪的碎片法门,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自发地引导着她的感知,穿透了层层金属墙壁的阻隔,向着某个更深处、能量波动更加复杂剧烈的方向延伸而去!
一幅极其模糊、扭曲、仿佛隔了毛玻璃看到的画面,闪电般掠过她的意识——
一个更加广阔、布满各种巨大环形仪器和能量导管的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被无数幽蓝色能量锁链束缚着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不规则晶体……晶体的周围,隐约可见两个被柔和白光包裹着的、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轮廓……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是……轩轩和琛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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