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禁地：开局请蟒仙 第47章 守山人的笔记

葛老的到来，总是带着山野的气息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轻盈，如同林间悄然掠过的风，当你察觉到空气中那一丝不易捕捉的扰动时，他已经如同生长在那里多年的老树根一般，静静地站在了你的面前。

他出现的时候，林晏正坐在小院中央那棵老槐树盘虬卧龙般的树根上，闭目凝神，尝试调动体内那恢复了一丝、如同初春溪流般微弱却纯净的莽仙之力，小心翼翼地温养着横置于膝头、那柄灵光因之前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黯淡的“断水刀”。刀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气息的牵引和那同源力量的滋养，发出细微却清越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般的嗡鸣，刀身上流转的水蓝色光晕似乎也凝实了少许。

“小子，别在那儿鼓捣那铁片子了。”葛老那标志性的、带着砂石摩擦感的沙哑嗓音在不远处响起，他背着手，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林晏身上扫过，微微颔首，脸上深刻的皱纹仿佛也舒展了些许，“气色比前几天看着顺眼点了，根基总算没被那玩意儿折腾垮掉，算你小子命大。就是这身板儿，看着还空落落的，虚得很，还得下功夫慢慢熬，急不得。”

林晏闻声，立刻收敛心神，中断了灵力的运转，将“断水刀”轻轻放在身旁铺着的软布上，然后迅速站起身，向着葛老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葛老。” 对于这位数次在他迷茫和危难时刻给予关键指点、并慷慨借出“山灵杖”令牌相助的神秘老人，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发自内心的敬意。

葛老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他那只布满老茧和岁月痕迹的手，伸进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怀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一个用厚实防水的深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长方形物件。那油布看起来用了很多年，边角已经磨损得起毛，颜色也深浅不一，但包裹得极其仔细，还用细细的麻绳十字交叉地捆扎着，看起来像是一本异常厚重的笔记或册子。

“拿着。”葛老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将那沉甸甸的油布包裹塞到了林晏手里。入手的感觉比预想的还要沉重，仿佛里面承载的不是纸张，而是某种更有分量的东西，带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旱烟、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复杂气息。

林晏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解开那系得紧紧的麻绳，一层一层，动作轻柔地掀开那保护得极好的油布。里面果然是一本笔记，封面是用硬纸板自己裱糊的，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边缘磨损得厉害，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莫名的郑重感，翻开了第一页。

内里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有些卷曲，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虫蛀痕迹。上面的字迹并非印刷体，而是用钢笔，甚至可能夹杂着毛笔，书写的、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仿佛用尽了书写者全部专注力的字迹。字里行间，还穿插着一些用简陋线条勾勒出的图画——有些是山势走向的草图，有些是奇形怪状的植物，有些是模样怪异的动物或……难以名状的东西。虽然画工粗糙，却异常传神，抓住了描绘对象最核心的特征。

“这是……？”林晏粗略地快速翻看着，心中的震动越来越大。这笔记本里记录的，并非他想象中那种系统性的、高深莫测的修炼法门或秘传口诀，而更像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关于鸭鸭山乃至周边更广阔区域的“山野生存指南”和“异常事件见闻实录”。

里面有对山中某些特定危险区域的详细观察记录和应对技巧，比如如何通过观察周围植被的异常生长状态、空气中湿度的细微变化、甚至鸟类昆虫的异常行为来提前识别“山瘴”或“鬼打墙”的区域；记载了几种生长在背阴处的、气味特殊的草药，将其晒干焚烧后产生的烟雾，可以在小范围内暂时驱散或削弱这些迷障的影响。

有对各种传闻中成了气候、有了“灵性”的精怪（如凶暴的山魈、狡黠的狐仙、阴冷的长虫【蛇】等）的习性、活动范围、喜好和忌讳的详细描述，旁边往往附带着简陋却特征鲜明的画像。笔记中反复强调一个原则：若非这些精怪主动为恶，侵害人畜，多以规避、警示和沟通为主，不可轻易结下死仇，并记录了几种据说能表示善意或进行简单沟通的土法子。

有对鸭鸭山不同水系、水脉节点的特征描述和区分方法，比如如何通过水温、水色、水流速度、水底泥沙成分来辨别“活水”（蕴含生机灵气）与“死水”（淤积阴煞之气），标注了几个可能存在大量“水傀”聚集或容易发生“鬼拉脚”的险恶水域，并给出了绕行建议。

甚至还零零散散地记录了一些关于“地脉”走向、“风水”聚散之地的粗浅看法和民间辨识方法，以及几个流传于老猎户和采药人口中的、关于山中某些古老祭祀遗址或“不干净”地方的传闻和大致方位。

这更像是一本凝聚了葛老数十年守山生涯全部经验与智慧的、未经修饰的“田野调查笔记”，充满了来自民间最底层的、朴素的、在实践中反复验证过的生存智慧和应对“非常规”事件的土法子、笨办法，却往往直指问题核心。

“我老了，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记性也像漏了的筛子，好些事儿，转头就模糊了。”葛老看着林晏专注翻阅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看尽世事变幻、聚散离合的淡然与平静，“这山里、水里的弯弯绕绕，光靠两张嘴皮子碰一碰，传不下去，也传不准成。洛水伯那老家伙，走得急，他那守水人的许多细致活儿、独门诀窍，怕是也没来得及交代周全，都带进棺材板里去了。”

他顿了顿，那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感慨，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院墙，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和未来：“这本东西，是我这些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碰到啥、听到啥、想到啥，就随手记下来的。乱七八糟，没啥章法，你拿去，有空的时候随便翻翻，或许……能让你以后在这山里水边走动时，少栽几个跟头，少吃点亏。”

他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如同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定国山水库出的这档子事儿，搁在时间长河里看，不算头一遭，也他娘的绝不会是最后一遭。你小子要明白，这鸭鸭山的水脉，不是孤零零的，它下面连着更大的暗河，上头接着天上的雨云，它是一张网！保不齐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类似‘水眼’这种集满了阴秽怨气的腌臜角落，只是时候未到，还没发作出来罢了。洛水伯他们那一脉守水人，到他那辈，算是……哎，彻底断了香火了。”

葛老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晏脸上，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古井：“如今，你小子身上，既有你们林家祖传的‘仙根’和莽仙护着，又机缘巧合，得了洛水伯的‘断水刀’和他压箱底的传承，说起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也算半个……不，应该说是接了担子的守水人了。”

“以后，多费点心，盯着点这山，这水。”葛老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磐石，稳稳地砸在林晏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守水人，守的不仅仅是一口水库，一个水潭的太平。守的是一方水脉的清净、活络，是依附于水脉的生灵安居，是这水汽滋养下的人间烟火。这份责任……重着呢，小子。”

林晏握紧了手中那本粗糙而沉重的笔记，感觉它所承载的分量，远远超出了其物理上的重量。这不仅仅是一本记录了各种奇闻异事和土法子的笔记，这是葛老用一生脚步丈量、用双眼观察、用心血记录下的，对这片山川水土最深沉的理解和守护，是民间智慧对超自然现象的另一种质朴而有效的解读与应对之道，更是一份无比沉重而正式的托付。葛老，这位无名的守山人，在此刻，将守护鸭鸭山及其水脉的职责，清晰而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明白，葛老。”林晏将笔记重新用油布仔细包好，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将其郑重地贴身收起，紧贴着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度与力量。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着葛老，“您放心，我会一字一句，仔细研读，用心体会。只要我林晏还有一口气在，必当竭尽全力，看护好这一方水土。”

葛老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和已然沉淀下来的担当，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欣慰意味的松动。他伸出干枯却有力的手，用力拍了拍林晏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他转过身，佝偻着那仿佛承载了整座大山重量的脊背，慢悠悠地，一步一顿地走出了这个小院，就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巷和远山的背景之中，仿佛他本就是那山的一部分。

林晏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只有初夏的风吹过院中槐树，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着怀中那本笔记粗糙而坚实的轮廓，仿佛能透过这油布和纸页，触摸到鸭鸭山绵延起伏的脉搏，聆听到地下暗河奔腾不息的流淌声，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呼吸。

肩膀上的担子，在葛老离去后，似乎又无形地沉重了一分，那是一种具体而微的、关乎一方水土安宁的责任。但他的眼神，却在感受到这份沉重的同时，变得愈发深邃和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这条路，他既然选择了，就必须，也一定会，带着这些前辈用生命和岁月换来的期望与传承，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