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群星闪耀照世间 第35章 余烬与抉择

地下溶洞中，时间仿佛凝滞。只有暗河流水的呜咽，应和着苏小婉极力压抑的抽泣。萧战推开她、血染衣袍倒下的画面，如同烧红的铁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老周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往日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切的疲惫与哀戚。他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物资，木杖横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杖身一处不起眼的磨损痕迹。萧战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后辈，那份军人的担当与最后的决绝，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李落尘面朝暗河站立，背影僵直如石。湿透的灰白长发紧贴着脸颊，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外人看来，他依旧是那块沉默的顽石，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萧战的死，是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血路，更在他冰封的心湖上凿出了新的裂痕。五年前，他没能护住耀世的队友；五年后，他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援手之人倒在眼前。这种无力感，比心魔的撕咬更加刺痛。意识深处，那些被镇压的血色记忆与心魔的狞笑交织翻腾，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死死咬着牙关，用身体的伤痛和残存的意志，强行将这股毁灭的洪流压回心底。

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

“必须离开这里。”李落尘转过身，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目光扫过老周和苏小婉，“追兵不会放弃搜索地下河道。”

老周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离开？去哪里？戍卫军的通缉令已经下发，黑石的猎犬遍布全城。我们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希望仿佛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时，苏小婉像是想起了什么，怯生生地抬起泪眼，从贴身内袋里摸索出一枚样式古朴、边缘磨损的黄铜徽章。徽章上刻着一艘在波浪中航行的帆船。

“这个……”她将徽章递给老周，声音带着哽咽，“是以前……我在聚居点帮一个‘远航物流’商队修理设备时，他们的老管事偷偷塞给我的。他说……如果以后遇到大麻烦，可以凭这个去城西‘老码头’的货栈，找一个叫‘老烟枪’的人……或许能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个希望渺茫。

“远航物流？老码头货栈？”老周接过徽章，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出一丝精光。他仔细摩挲着徽章的纹路，语气变得急促，“是了！老码头那片是旧港区，三不管的地带，鱼龙混杂，商会总会的触角在那里也相对薄弱！‘远航物流’是商会下属比较独立的部门，专跑跨城险路，里面有不少硬茬子，未必完全买总会高层的账。这枚徽章是他们的内部信物，分量不轻！”

他猛地看向李落尘，眼中重新燃起算计的光芒：“李小子，这是个机会！老码头环境复杂，正好适合藏身。我们可以先去那里避避风头，弄点补给，再从长计议！总比困死在这地下强！”

李落尘的目光落在徽章上，沉默片刻。风险极大，但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可行之路。他看向苏小婉，女孩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怯懦，却在这绝境中意外地提供了一线生机。他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具体位置？”他言简意赅。

“我知道路。”老周肯定地点头，“但怎么过去是个问题。现在全城戒严，各处关卡肯定查得极严。”

“不走地面。”李落尘走到溶洞一侧岩壁，手掌贴上湿滑的表面，一丝微不可察的灵觉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片刻后，他指向一条隐蔽的、被钟乳石半遮掩的缝隙，“这里，有旧时代的排水管网遗迹，应该能通到旧港区附近。虽然难走，但能避开大部分耳目。”

决断已下。三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将仅剩的物资分好。李落尘率先钻入那条狭窄潮湿的缝隙，老周护着苏小婉紧随其后。

排水管网内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充满了腐烂物的恶臭。管道错综复杂，时而狭窄得只能匍匐爬行，时而又有地下空洞需要攀爬。李落尘凭借超凡的感知和对城市结构的模糊记忆在前引路，动作依旧精准，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微颤的手指，显露出他维持这种状态并不轻松。心魔的低语和身体的旧伤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消耗着他的精力。

苏小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恶臭和黑暗让她几欲呕吐，体力也接近极限。但每当她快要撑不住时，抬头看到前方那个即便步履维艰也依旧挺直的背影，想到萧战统领的牺牲，一股不甘和倔强便支撑着她继续前进。她不能倒下，不能再成为累赘。

老周则不时停下，用木杖试探前方或倾听动静，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生物或陷阱。他对江城地下世界的了解，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线和略显清新的空气。他们爬出了一处被杂草和废弃物掩盖的排水口，外面是笼罩在夜色下的破败景象——歪斜的吊机、锈蚀的集装箱、废弃的仓库，这里正是江城边缘被遗忘的旧港区。

根据老周的指引，他们避开零星的灯光和可能存在的眼线，在迷宫般的废墟和巷道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墙皮剥落的老旧三层建筑前。建筑门口挂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木质招牌，依稀可辨“七号货栈”的字样，周围寂静无声，仿佛被世界遗忘。

老周上前，有节奏地敲响了紧闭的铁皮门。良久，门上一个小窗滑开，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在他们狼狈的模样上停留片刻。

“找谁？”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找老烟枪，送货的。”老周压低声音，将那枚帆船徽章递了过去。

小窗后的眼睛看到徽章，瞳孔微缩。沉默了几秒，铁门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进来，快。”

三人闪身而入，铁门在身后迅速合拢，将外面的夜色与危险暂时隔绝。门内是一个空旷的仓库，堆放着一些蒙尘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一个穿着工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正叼着一个老旧烟斗的老者，站在他们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们。他便是“老烟枪”。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落尘身上，尤其是在他那头灰白长发和即便落魄也难掩的非凡气质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深吸一口烟斗，缓缓吐出烟雾。

“远航的徽章，可不常见。”老烟枪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稳，“特别是，带着它来的，还是如今江城风口浪尖上的人。”

一句话，表明他对城内的风波并非一无所知。

李落尘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新的藏身点找到了，但危机，远未结束。这看似安全的货栈，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