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启：虎君临世 第73章 赤炎的外交

苍松传来的警告，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水，把虎君那点被“鹬蚌相争”勾起来的热乎气儿彻底浇灭了。饵雷？做戏？就为了引他出去？

一股邪火蹭蹭地往天灵盖冒，烧得他爪子痒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两帮装模作样的杂碎全撕了。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爪子深深抠进脚下的岩石里，碎石簌簌落下。

不能去。明知道是坑还往里跳，那是熊大力才会干的蠢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命令巡风营的暗哨继续远远盯着，但任何妖不得靠近交战区域十里之内，一旦那两伙人有任何向黑风坳移动的迹象，立刻回报。

这种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家门口耍花样，却只能憋屈地看着的感觉，比真刀真枪干一架还难受。坳地里刚刚因为职责划分而提振起来的士气，又蒙上了一层阴霾。破山营的妖兽们围着熊大力嗷嗷叫着请战，被虎君一声低吼压了回去。

“都给老子闭嘴！嫌命长就去撞墙！别浪费在人家的陷阱上！”

妖兽们安静了，但那股无处发泄的躁动和压抑，弥漫在空气里。

虎君烦躁地踱步。躲着不是办法，人家戏台子都搭到门口了，这次不成，下次还会换着花样来。得破局！可怎么破？打又打不过所有宗门，躲又躲不开…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呵…一群莽夫…就知道…硬碰硬…”

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熟悉狡黠腔调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飘了过来。

虎君猛地转头，看向石台角落。

一直昏迷的赤炎，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狐狸眼里没了往日的神采，满是疲惫，却依旧闪烁着惯有的精明和算计。他挣扎着想抬起头，却没什么力气，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你醒了？！”虎君几步跨过去，低头看着他。小参的药和那点奇异粉末到底还是起了作用，虽然慢了点。

“再…再不醒…家底…都要被…你们这群…笨蛋…败光了…”赤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门口…那么热闹…唱的…是哪一出啊？”

虎君简单将清虚宗和厚土宗疑似做戏、布置饵雷的情况说了一遍。

赤炎安静地听着，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里面光芒闪烁，快速分析着。

“唔…清虚宗…要脸…厚土宗…要地…”他喘了口气，慢悠悠地分析，虽然虚弱，思路却异常清晰，“他们…不是一条心…都想…独吞…黑风坳…这块肥肉…又怕…磕了牙…所以…互相下绊子…还想…引蛇出洞…”

“说点本王不知道的！”虎君不耐地低吼。

“急什么…”赤炎又喘了几下，“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就好办…怕就怕…他们…联起手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既然…他们喜欢演…那咱们…也得…陪着唱…不是？”

“怎么唱？”虎君皱眉。

“他们…不是打架吗？”赤炎虚弱地笑着，“咱们…得表示…一下‘关切’…但又…不能…真出去…”

他示意虎君凑近些，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计划。

虎君听着，金色的瞳孔里先是疑惑，接着是诧异，最后慢慢亮起一种奇异的光。

“…这…能行？”他有些怀疑。

“总比…你们…傻等着…或者…一头撞进去…强…”赤炎说完这番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虚弱地闭上眼睛，“水…给口…水…”

虎君立刻让小参取来清水，小心地喂给赤炎。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底下焦躁不安的众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狼王！”

“嗷！”

“挑一个…不，挑两个最快最机灵、胆子最大的兄弟！要会来事的！”虎君命令道。

很快，两头以速度和灵巧着称的疾风狼被带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虎君。

虎君按照赤炎的计划，仔细吩咐了一番，尤其是重点强调了“表情”和“说辞”。

两头疾风狼听得一愣一愣的，狼脸上满是茫然，但还是努力记下了。

“记住！就看你们的了！演砸了，回来没肉吃！”虎君低吼。

“嗷呜！”两头疾风狼一个激灵，赶紧点头。

下一刻，它们化作两道青灰色的影子，迅捷无比地窜出了黑风坳，却没有冲向那危险的战场中心，而是沿着侧翼，远远地绕着大圈子。

战场上，清虚宗和厚土宗的弟子依旧“打得”热闹，法术光芒乱飞，泥石飞溅，呼喝声震天，但明眼人细看就能发现，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下死手，目光还时不时瞟向黑风坳方向。

就在这时，那两头疾风狼出现在了战场边缘的一处高坡上。

它们没有靠近，而是人立而起，扯着嗓子，用一种极其夸张、充满了“焦急”和“关切”的狼嚎声，朝着战场方向大声“喊话”——用的是虎君刚教的那套词：

“哎呦喂！两位老爷！怎么打起来啦！停手吧！以和为贵啊！”

“就是就是！虎君老爷派俺们来问问，是不是有啥误会啊？别伤了和气！要不要俺们黑风坳做个中间妖，帮两位老爷说道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劝架”，把正在“激战”的两宗弟子都给整懵了！手上的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剧本里没这出啊？！这老虎妖不按常理出牌！不该是怒气冲冲杀出来吗？怎么还派狼来劝架了？还做中间妖？这唱的是哪一出？

那两头疾风狼见对方停了手，嚎得更来劲了，把虎君教的“爱好和平”、“不忍见邻里争斗”、“愿促成双方和解”的妖设卖力地表演了出来，虽然演技浮夸，但意思传达到了。

厚土宗一个领头的弟子脸色难看，暗中催动阵法，地面微微震动，试图吓唬这两头不知死活的狼妖。

结果那两头疾风狼立刻发出“惊恐”的嚎叫，嗖一下退出老远，但嘴里还在嚎：“哎呀！这位土黄衣裳的老爷息怒啊！俺们就是传话的！没恶意！虎君老爷说了，远亲不如近邻，打打杀杀多不好！要不…俺们送点山里的野果给两位老爷尝尝鲜，消消火？”

这油盐不进、装傻充愣的架势，让两宗弟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继续打？人家都来“劝和”了，再打就太假了。不打？这戏怎么收场？

隐藏在暗处的两宗指挥者更是气得牙痒痒。这虎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了？！

眼看计划彻底被打乱，再演下去只会变成笑话。清虚宗那边率先冷哼一声，剑光一卷：“哼！孽畜倒是会惺惺作态！我们走！”

厚土宗见状，也只得悻悻地收起法术，撂下几句狠话，地面翻涌，迅速遁走。

转眼间，刚才还“激烈”的战场，就剩下些狼藉和那两头还在卖力“劝和”的疾风狼。

狼狼面面相觑，这就…完了？肉保住了？

它们赶紧溜回坳地报信。

虎君听完汇报，再看远处果然已经散场，心中对赤炎那狐狸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这看似荒唐的举动，竟然真的搅黄了对方的算计！

“有点意思。”虎君看向再次昏睡过去的赤炎，嘀咕了一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天正午，巡风营的狼妖再次紧急来报！

“老爷！东边！又来了！这次就一个人！穿着青白道袍（清虚宗），踩着一把剑，速度不快，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像是…礼盒？”

礼盒？虎君一愣。这又是什么花样？

他立刻警惕起来，命令各营按预定方案戒备，自已则来到坳口高处。

果然，只见一名清虚宗年轻弟子，驾驭着飞剑，缓缓来到黑风坳外一里处便停下，手中确实托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盒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敌意，但也绝无善意。

那弟子运起灵力，声音清晰地传遍坳地：“奉清虚宗凌霄道长法旨，听闻昨日麾下弟子与邻宗道友在此地有些许摩擦，惊扰了虎君清修。特备薄礼一份，以示歉意。我清虚宗乃名门正派，向来与邻为善，不愿妄动刀兵。望虎君…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真地将那礼盒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毫不留恋，转身御剑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下，把黑风坳众妖都给整不会了。

送礼？道歉？名门正派？与邻为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前几天那冰冷的审视和暗处的杀招难道是假的？

虎君让巡风营的妖小心翼翼地将那礼盒取回。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株品相相当不错的灵草，以及一枚刻着清虚宗标记的玉简。

玉简里用神念记录了一段讯息，内容倒是和那弟子说的差不多，言辞甚至称得上“客气”，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安抚”和“敲打”意味，仿佛在说：老实待着，别惹事，我们暂时不想动你，但你也别不识抬举。

虎君握着那玉简，看着那几株灵草，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清虚宗这一手…先兵后礼，软硬兼施…可比厚土宗那直来直去的恶意，难对付多了。

赤炎不知何时又醒了，虚弱地看着那礼盒，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啧…麻烦…来了…”他低声说，“软的…比硬的…更难啃…他们这是…把咱们…当成了…可以‘安抚’和‘利用’的…看门狗了…”

“而且…”赤炎喘了口气，眼神锐利起来，“他们…主动递了话…咱们…要是…不回点‘礼’…反倒…显得…不懂‘规矩’了…”

虎君沉默地看着那玉简。回礼？回什么？怎么回？

这看似平静的“外交”背后，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他发现自己刚刚熟悉的丛林法则，在这人族宗门错综复杂的算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