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启：虎君临世 第217章 虎君的意志

石片上的光影静静流转，【阳枢】二字像是用融化的暗金浇铸而成，散发着古老而微弱的诱惑。山坳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山林模糊的呜咽。所有目光都黏在那小小的幻象上，然后，慢慢移向握着石片的虎真。

破局之机？还是催命符？

虎真能感觉到手中石片的温热，那是与他纯阳本源隐隐呼应产生的共鸣。他也看到了光影图上，那个笼罩黑风峡及周边的、令人心悸的庞大阵法虚影。去，可能一脚踏进青玄宗精心布置的陷阱中心；不去，困守这简陋的野猪岭，等对方准备完毕，大阵启动，他们这些人，还有刚刚收留的鹿族，恐怕真就成了瓮中之鳖。

“君上，”老狼灰耳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干涩，“这玩意儿……靠谱吗？万一是……”

“万一是青玄宗故意放出来的饵，对吧？”石猴抢过话头，挠着脑袋，烦躁不安，“俺也觉得悬乎！他们刚撵着鹿族兄弟过来，转头咱们就捡到这么个指路宝贝？也太巧了！”

鹿族少年鹿小雨脸色一白，慌忙摆手：“不，不是的！这石片是我阿爹亲手给我的，他一直贴身藏着，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关键时候才能……”

木粟长老轻轻按住鹿小雨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慌张。老鹿妖的目光没有离开虎真，缓缓道：“此物……老朽虽未亲眼见过，但其材质与激活后的气息，确与我族某些最古老的传承信物相似。青玄宗或许能仿制外形，但这份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感应，还有这两个真正的太古妖文……他们仿不了。”

藤烟凝视着光影，柔声道：“图上山川走势，与我所知的这片区域古地貌传闻，有七分吻合。尤其是这条主河道，应该是古‘阳炎河’的干道，如今确实早已改道湮灭，只在极少数古老记载中提及。”

岩岗闷声道：“真的，就去。假的，也去。”

云影的飘忽声音传来：“雾隐川可先行探路，辨别真伪虚实。”

部下们意见不一，但最终，所有眼睛还是看向了虎真。他是头领，是“君上”。这决定，得他来做。

虎真闭上了眼睛。掌心石片的温热，体内奔腾的纯阳之力，脑海中纷杂的线索——白石谷的金红晶石，“阳炎故道”的传说，青玄宗的大阵，被追捕的“古妖余孽”，还有手中这指向【阳枢】的石片……

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线。一条灼热的、带着古老气息的线，在牵引着他。

他想起了吞下“慧”时那种撕裂又新生的感觉，想起了在古妖遗迹碎片中看到的辉煌与悲凉，想起了自己说要画出“妖族版图”时心中的那团火。

退缩？等待？那当初何必站出来？何必收留这些疲惫的同族？

他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两盏熔金的灯。

“去。”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众妖，“不是去送死，也不是去撞大运。灰耳说得对，哪怕这石片是真的，青玄宗也可能已经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

他看向木粟：“木粟长老，野猪岭，还有这些鹿族、苦力同胞，就交给您和岩岗、藤烟了。云影阁下负责外围隐匿和预警。你们的任务不是死守，而是活下去。利用岩岗和藤烟的能力，把这里变成迷宫和陷阱。如果事不可为，立刻分散撤离，按我们之前议定的备用路线，去更深的‘乱石涧’。”

木粟重重点头，苍老的身躯挺得笔直：“君上放心，老朽在，营地便在。纵使不敌，也必让来犯者付出血的代价！”

“石猴，”虎真看向最初的伙伴，“你挑十个最机灵、手脚最麻利的兄弟，跟我走。不要最强壮的，要最擅长山林潜行、攀援和应对突发状况的。”

石猴胸膛一挺：“包在俺身上！”

“赤离，”虎真看向火狐，“你跟我一起，负责前出侦查和联络。”

赤离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君上，就带这么点人？”灰耳有些担忧，“那地方如果真是阵法要害，守卫肯定森严……”

“人去多了没用，反而容易暴露。”虎真摇头，“我们是去探查，去确认，如果有机会……看看能不能给他们的阵法‘松松土’。不是去强攻堡垒。人少，灵活，进退自如。”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如果……如果我们三天后的正午，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或者传回的是特定的危险信号。”他看向木粟，“长老，您就带着所有人，立刻放弃野猪岭，远遁。不要回头，不要试图救援。”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山坳里的空气再次一凝。鹿小雨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死死咬住嘴唇。许多妖族都红了眼眶。

木粟长老深深吸了口气，苍老的手紧紧握住木杖，用力到指节发白，最终，还是重重点了下头：“……老朽，记下了。”

决断已下，剩下的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

虎真让木粟和藤烟尽量辨认光影图上的细节，与当前所知的地理进行比对，大致确定“阳枢”可能位于如今“三叠瀑”西侧一片被称为“滚石坡”的荒芜区域。那里乱石嶙峋，植被稀疏，据说地下时有高温蒸汽喷出，寻常生灵不愿靠近。

石猴很快挑好了人手，都是跟着虎真经历过多次运动战的老兵油子，对山林熟悉得像自家后院。赤离检查了每个人的装备，分配了信号用的烟火和短程传讯的骨哨。

虎真则将那块金红晶石剩余的部分小心收起，又将得自白石谷矿洞的几块品质不错的火属性灵石分给同行的队员，关键时刻能快速补充灵力。他自己则抓紧最后的时间，默默运转纯阳之力，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岩岗闷声不响地在营地外围几个关键点，用天赋能力弄出几个隐蔽的陷坑和石刺阵。藤烟则在更外围催生了一片带刺的、气味辛辣的灌木，既能阻碍脚步，也能干扰嗅觉追踪。云影的身影时隐时现，不断在外围布下一层又一层淡薄的、具有迷惑感知效果的雾瘴。

深夜，出发前最后一刻。

虎真站在营地边缘，木粟长老、岩岗、藤烟，以及留守的主要头领都聚在一旁。

“保重，君上。”木粟只说了一句。

岩岗锤了捶自己的胸口，藤烟微微欠身，云影的斗篷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虎真目光扫过他们，扫过篝火旁那些依偎在一起、眼神忐忑又带着期盼的鹿族老弱，扫过自己那些同样面色凝重的老部下。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率先没入浓重的夜色之中。石猴、赤离等十一人，如同融入暗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跟上。

队伍在黑暗中沉默疾行。虎真打头，赤离游弋在前方数十丈处探路，石猴压阵。所有人都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轻捷地掠过灌木、岩石和溪涧。唯有夜风拂过林梢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相伴。

有了大致方向，又有光影图作为参考，他们的速度很快。后半夜，他们便已绕过了可能有青玄宗巡逻队活动的区域，进入了更为荒僻的山地。

越是靠近“滚石坡”方向，周遭的环境越是显得异常。植被明显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干燥发烫。偶尔能看到地面裂缝中逸散出的白色蒸汽，在月光下袅袅升起。

“这鬼地方，鸟不拉屎。”石猴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小心地避开一块看起来松动的大石。

赤离从前面溜回来，眼中带着警惕：“君上，前面地形开始复杂了，乱石堆叠得像迷宫，而且……我感觉到了很淡的阵法波动痕迹，非常隐蔽，像是警戒用的。”

虎真抬手，队伍停下。他凝神感知，果然，在那些看似天然的乱石缝隙和蒸汽孔洞周围，有极其微弱的、与地脉热气混杂在一起的灵力线条，如同无形的蛛网。

“是预警禁制，触动就会惊动布阵者。”虎真低声道，“绕不开，只能过。都跟紧我，看着我的落脚点，一步不许错。”

他将纯阳之力凝聚于双目，眼前的世界顿时多了许多淡红色的、细细的灵力丝线，纵横交错，构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他仔细观察着这些丝线的灵力流动规律，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因能量流转自然产生的“缝隙”。

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虎真率先踏入石阵，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而精确，时而侧身，时而伏低，时而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步穿过。石猴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屏住呼吸，一个接一个，学着虎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死亡丝线中穿行。

短短百丈距离，他们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名队员有惊无险地穿过最后一片石阵区域，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回头望去，那片看似平常的乱石坡，在月光下仿佛一头蛰伏的、布满致命触手的怪兽。

“他娘的，这还没到地方呢，就差点着了道。”石猴心有余悸。

虎真没有放松，他的目光投向更深处。穿过这片预警石阵后，前方的硫磺味更浓了，地面温度也明显升高。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岩石本身散发的些许暗红色光泽，可以看到一条干涸的、河床宽阔的古老河道遗迹，蜿蜒向前。河床里布满黑色的、多孔的火山石。

“阳炎故道……”赤离轻声说。

虎真点了点头，取出那枚石片。注入一丝纯阳之气，光影图再次浮现。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已经非常接近那个标注着【阳枢】的位置了。

沿着干涸的河床继续向前，地势开始向下倾斜，仿佛进入一个巨大的盆地。周围的岩石颜色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中游离的火属性灵气也越发活跃，甚至让虎真体内的纯阳之力都隐隐有些雀跃。

终于，在绕过一块如卧牛般的巨型黑石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出现在盆地底部，直径至少有数百丈。坑洞边缘极不规则，像是被某种巨力粗暴地撕裂开来。坑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涌动着暗红色的、粘稠如岩浆般的光芒，但却诡异地没有大量热量外溢，只是将周围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更令人心悸的是，以这巨大坑洞为中心，地面上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符文线条，这些线条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蔓延，延伸向四面八方，没入黑暗之中，与远处隐约感知到的、笼罩黑风峡的庞大阵法虚影相连！

而在坑洞正上方，大约百丈高的空中，悬浮着三样东西：

一团被无数细密符文锁链捆缚、不断扭曲挣扎的虚影，散发出精纯而悲怆的古老妖气；

一块足有磨盘大小、正在缓缓自转、散发出浩瀚纯阳波动的金红色晶石，比虎真在白石谷得到那块大了数十倍，气息也强横了不知多少；

还有一尊三足、刻满山海纹路的古鼎虚影，正倒扣而下，鼎口对准坑洞，洒下青蒙蒙的光辉，似乎在镇压、也在炼化着下方的什么东西。

坑洞边缘，每隔一段距离，便盘坐着一名身穿青玄宗核心弟子服饰的修士，他们双目紧闭，手掐法诀，周身灵力与地面上的符文线条相连，显然是在维持着这个恐怖而宏大的仪式。

这里，就是【阳枢】！

青玄宗果然在这里！而且，正在进行的仪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人——他们似乎在用那团古老妖魂、那块巨型纯阳晶石以及这不知名的古鼎虚影，炼化这处地脉阳枢，将其彻底融入他们的大阵之中！

虎真等人的到来，似乎并未被那些全神贯注维持仪式的修士立刻察觉。但虎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身处大阵的核心节点之一，任何过大的动静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就在他大脑飞转，权衡着是冒险破坏，还是立即撤退将情报带回时——

坑洞中，那暗红色的“岩浆”光芒，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宏大嘶吼声，隐隐约约、却又无比清晰地，从坑洞最深处传了上来：

“吼——！！！”

这嘶吼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在所有生灵的神魂之上！

那些盘坐的青玄宗修士齐齐身体一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有几个修为稍弱的甚至嘴角溢出血丝，但手上法诀掐得更紧，空中古鼎虚影的青光也骤然加强。

而虎真身后的一个妖族队员，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直击神魂的嘶吼震得闷哼一声，脚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枯枝断裂的声响，在他脚下响起。

他踩碎了一块半埋在灼热泥土中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小石子。

下一瞬，坑洞边缘，一处原本幽蓝光芒平稳流转的符文节点，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敌袭！西北方位！有妖族闯入！！”一名盘坐的修士猛地睁眼，厉声长啸，声音瞬间打破了盆地底部压抑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惊怒、杀意以及冰冷的审视，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向了虎真他们藏身的巨岩方向！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