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启：虎君临世 第33章 幽冥子的目光

御兽宗，深藏在重峦叠嶂的阴煞山脉深处。宗门主体并非建于山巅，而是依傍着一处终年弥漫着淡灰色瘴气的巨大裂谷而建，建筑多由黑石与阴沉木构筑，风格诡谲而压抑。

谷底深处，不时传来各种猛兽妖禽痛苦的嘶鸣与哀嚎，混合着药草与血肉的古怪气味，经年不散。

裂谷一侧，一座最为陡峭险峻的黑石塔楼顶层。这里光线昏暗，仅凭几盏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骨灯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混合着多种怪异药材和淡淡血腥的味道。

一个身披深紫色、绣着扭曲蛇杵印记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宽大的黑石案台前。案台上并非文书典籍，而是摆放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材料”——浸泡在透明液体中的奇异器官、仍在微微搏动的暗色肉块、闪烁着各色幽光的矿物、以及几件沾着新鲜血迹的驯兽工具。

他身形瘦高，手指干瘦如同鹰爪，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柄薄如蝉翼的玉刀，从一块暗紫色的、尚在微微抽搐的心脏状组织上，剥离下一丝极细的血管。

他的动作精准、稳定、充满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沉浸感。正是御兽宗长老，幽冥子。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颤抖的脚步声。

“进。”

幽冥子头也没回，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听不出丝毫情绪。石门被推开，一名穿着低级弟子服饰的青年连滚爬爬地跌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长…长老…不好了…邢…邢头领他们…”弟子声音颤抖得几乎连不成句。幽冥子剥离血管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冰冷的催促。那弟子吓得一个哆嗦，几乎是哭着禀报：“邢头领的队伍…全军覆没了…只…只有邢头领一人逃了回来…右臂断了…人也…人也疯了似的，胡言乱语…说…说是遇到了…成了精的虎妖…还有能打的黑豹和巨熊…地下…地下还爬出了怪物…”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幽冥子手中那根精细无比的血管，因为力道瞬间的细微偏差，断裂了。他缓缓放下玉刀，慢慢地转过身。灯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现出来。

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瞳孔竟然是罕见的、如同毒蛇般的竖瞳，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暗黄色。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冰冷与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只是待分解的材料。“

虎妖？黑豹？巨熊？”他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地上跪着的弟子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的…邢头领还说…那虎妖…大得离谱…能…能发光…还会…还会像人一样思考审问他…最后…最后放他回来报信…”弟子几乎是闭着眼说完这番话，仿佛下一刻就会遭受恐怖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幽冥子那冰冷的竖瞳之中，反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现稀有实验材料般的…兴味。“发光？审问？”他低声自语，干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黑石案台，“有点意思。看来不止是简单的妖兽变异…或许沾染了古战场的气息？还是…别的什么机缘？”

他完全忽略了弟子的恐惧和邢头领的惨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异常老虎的特殊性上。

损失一支狩猎队，在他眼中，远不如一个珍贵的研究样本重要。“那只狐狸呢？”他忽然问道。“狐…狐狸？邢头领好像提了一句…说…说那狐狸为了救熊，中了…中了地下怪物的毒气…快死了…但那老虎似乎很在乎它…”

弟子努力回忆着邢头领的疯话。

“在乎？”

幽冥子嘴角极其罕见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绝非笑意，而是一种算计，“灵智高到懂得‘在乎’？还能解读古兽纹…看来那狐族的血脉变异比预想的更有价值。

可惜了…若是活捉回来……”他的目光扫过案台上那些挣扎的“材料”，没有丝毫怜悯，只有错失收藏品的遗憾。

“邢锋现在何处？”他问。“还…还在刑堂门口瘫着…胡言乱语…”“废物。连这点刺激都承受不住，浪费宗门的培养。”

幽冥子冷漠地评价道，“把他处理掉。血脉抽干，魂魄收入‘万兽幡’，肉身扔进‘腐妖池’，总算还有点用处。”

轻描淡写间，便决定了一个为他卖命多年的头领的最终归宿，仿佛只是丢弃一件破损的工具。

“是…是！”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就要退出去执行这恐怖的命令。“等等。”幽冥子叫住了他。弟子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幽冥子走到房间一侧的墙壁前。那里并非窗户，而是镶嵌着一面巨大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黑色水晶镜。他干瘦的手指在水晶镜边缘几个凸起上按特定顺序触摸了几下。

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片刻之后，影像逐渐清晰——显示的景象，竟然是从高空中俯瞰而下的、黑风坳及其周边区域的实时画面！画面略微有些晃动，视角偶尔转动，仿佛是通过某种飞行生物的眼睛在观察。

正是那只金属怪鸟的视野！画面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黑风坳入口处残留的惨烈战斗痕迹，看到那头金黑色的巨虎正低头查看一只昏迷的红狐，看到那头壮硕的棕熊正在笨拙地处理自己身上的箭伤，偶尔还能捕捉到一道一闪而逝的黑色豹影。

幽冥子那双毒蛇般的竖瞳，死死锁定在画面中央那头体魄惊人、威势赫赫的巨虎身上。他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水晶镜，直接解剖开虎君的每一寸血肉，分析其力量的来源。

“纯阳之气…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竟能驱散‘蚀髓鬼瘴’的死气…难怪邢锋的队伍会失败…”他喃喃自语，眼中那研究者般的兴味越发浓郁，“这头虎，我要定了。无论是血脉变异，还是得了什么远古传承，都必须掌握在我手中！”他猛地转身，看向那名噤若寒蝉的弟子。

传令给‘魇煞小队’，让他们出动。”幽冥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告诉他们，目标：北凛雪原黑风坳。

首要目标：活捉那头巨虎和那只狐狸，尤其是虎，必须尽可能完好无损。

必要时，可以清理掉其他碍事的野兽。”“魇…魇煞小队？”弟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失，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名字。

那可是御兽宗内部令人闻风丧胆的、专门处理最棘手任务的秘密力量，直接听命于几位核心长老，手段诡异狠辣无比。“再去库房，取三根‘锁魂钉’，一面‘困灵网’，由你亲自带去交给他们。”

幽冥子补充道，语气如同让人去取几件寻常工具，“告诉他们，若是这次再失手，就不用回来了，直接把自己喂给裂谷底下的‘老朋友’们吧。”“弟…弟子遵命！”弟子几乎是爬着离开石室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石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幽绿色骨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微响。

幽冥子重新回到那面巨大的黑水晶镜前，镜中的画面依旧跟随着那头巨虎移动。他伸出干瘦如同鬼爪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镜面上虎君那威猛的身影，暗黄色的竖瞳中闪烁着极度冰冷、贪婪与渴望的光芒。

“完美的造物…强大的力量，初生的智慧，甚至可能蕴含着古老的秘密…”他低声自语，如同情人的呢喃，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会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品，最强大的傀儡兽…我会剥离你的血脉，剖析你的灵魂，将你的每一分力量都榨取干净…呵呵呵…”低沉而阴冷的笑声在石室内回荡，充满了一种非人的残忍与漠然。

在他的眼中，虎君并非值得敬畏的对手，甚至不是平等的生命，仅仅是一件即将到手的、极其珍贵且有趣的“材料”。幽冥子的目光，如同最粘稠的阴影，已然跨越千山万水，死死缠绕在了黑风坳之上，带着毋庸置疑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风暴，即将以更残酷、更精准的方式，再次降临北凛雪原。而虎君对此，尚未全然知晓。他正专注于眼前的危机，却不知一张更严密、更恶毒的网，正向他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