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启：虎君临世 第2章 天穹裂痕

饱餐后的慵懒持续了没多久。

虎真趴在避风的山岩下，粗糙的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前爪的毛发，温暖的鹿肉还在胃里散发着令人惬意的热度。夜幕完全降临，星子稀疏地缀在墨蓝的天幕上，一弯冷月洒下清辉，将雪地照得一片惨白。远处传来几声孤狼的嗥叫，更衬托出雪原夜的寂静。

他本该陷入吃饱喝足后惯有的、沉沉的睡眠。但今夜，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种莫名的心悸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意识深处，迟迟不肯消退。傍晚抬头望天时那瞬间的异样感，总在他即将睡着时模糊地闪过。

他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拍打在雪地上，发出噗的一声。是吃得太撑了？还是被那几头不开眼的狼坏了心情？他试图给自己找个理由。

就在这时，趴伏着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大地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

不是大型动物奔跑的动静，更不是地震。那感觉……很怪，像是从极深极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沉闷叹息，带着某种让人牙酸的扭曲感。

虎真猛地抬起头，睡意瞬间驱散。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两道竖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寂静。依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连刚才还在嗥叫的狼群都噤了声。整个森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无声地蔓延开来。松树不再摇晃，风……不知何时停了。

动物对危险的本能预警在这一刻飙升到了顶点。虎真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厚实的皮毛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感觉比面对最狡猾的猎手时还要强烈百倍。那不是来自任何已知生物的威胁，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源自未知的恐惧。

他站起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呼噜声。他不知道敌人在哪，只能凭借本能摆出防御姿态。

然后，他看到了。

极高远的夜空正中，那一弯月亮旁边，一点幽紫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微弱得像是错觉。但下一秒，它猛地膨胀！

就像一滴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滴入了清水，那幽紫的光芒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晕染开来，瞬间撕裂了墨蓝色的天幕。它不是简单的光，它在疯狂地旋转、扭曲，内部仿佛有无数道漆黑的闪电在生灭。

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视觉冲击力。

那漩涡越来越大，中心越来越深，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漠视一切的巨大幽紫眼瞳，冰冷地俯瞰着下方的雪原森林。

虎真僵在原地，庞大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战栗。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东西蕴含的、足以撕碎一切的可怕力量。他四肢刨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被那恐怖的景象所吸引，动弹不得。

幽紫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

嗡——

一种人类听不见、但虎真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尖锐嗡鸣猛地刺入他的脑海，像是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他的神经。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巨大的头颅剧烈地摇晃起来。

紧接着，以那漩涡为中心，无法形容的混乱爆发了！

周围的空气不再流动，而是变得粘稠、滚烫，又瞬间冰冷刺骨。空间本身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无形大手胡乱揉捏的布，光线开始扭曲，远处的松树林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晃动、折叠起来。细碎的电火花凭空出现，发出噼啪的轻响，带着一股臭氧的怪异味道。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比之前强烈数倍！积雪簌簌滑落，一些脆弱的枯枝从树上咔嚓断裂。

森林终于从死寂中“醒”了过来，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远处，狼群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嚎，不再是狩猎时的呼号，而是濒死的恐惧。更近的地方，灌木丛疯狂晃动，不知道多少隐藏其中的小兽正亡命奔逃，根本顾不上暴露行踪。一只傻狍子甚至慌不择路，几乎从虎真身边擦过，却对他视若无睹，只顾发疯似的狂奔。

虎真自己也快要被这种天地变色的恐怖压垮了。本能疯狂地尖叫着，催促他立刻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他猛地一蹬后腿，厚实的积雪被刨开一个大坑，庞大的身躯终于挣脱了那片刻的凝滞，转身就想冲向密林深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仿佛整个天空都裂开了！

虎真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那巨大的幽紫漩涡中心，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痕猛地绽开！那裂痕边缘闪烁着极不稳定的紫黑色电光，内部是深不见底的、纯粹的虚无。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降临！

虎真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四肢猛地离地！他惊骇地咆哮，锋利的爪子深深抠进冻土，试图固定住自己。积雪、枯枝、碎石被一股脑地卷起，呼啸着飞向空中，没入那道可怕的裂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拼命挣扎，强健的肌肉块块隆起，对抗着那非自然的力量。脚下的冻土被犁出四道深深的沟壑，身体却仍在一点点地被拖离地面，滑向那道毁灭的裂口。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

吼——！！！

他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咆哮，吼声在扭曲的空间中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野兽面对绝境时最原始的狂怒与不屈。

然而，他的力量在这天地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爪下猛地一松，最后一块借力的冻土崩碎。

庞大的虎躯彻底脱离地面，被那股无可匹敌的吸力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射向空中那道狰狞的幽紫裂痕。

月光下，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下方飞速远离、扭曲晃动的大地森林，以及那道越来越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暗入口。

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

下一刻，强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身体要被彻底拉碎。意识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混乱淹没，陷入一片黑暗。

在他被彻底吞噬之后，那道横亘于天穹的幽紫裂痕，又闪烁了几下，仿佛极不稳定地喘息着。最终，它像出现时那样突兀地，猛地向内收缩、塌陷，迅速消失不见。

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粘稠诡异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夜风再次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墨蓝色的天幕上，只剩下那一弯冷月和一些稀疏的星子，安静地悬挂着。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雪地上只留下几道深深的爪痕和一些狼藉的痕迹，证明着这里曾有一头强大的生灵进行过徒劳的抵抗。

北凛雪原重归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而这片森林曾经的王者，却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