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启：虎君临世 第136章 痛定思痛

灰耳发现的乱石谷，成了这支残兵败将临时的喘息之地。谷底深处，竟然有一眼不大的温泉，蒸腾着带着硫磺气息的热气，在冰天雪地中开辟出一小片难得的温暖绿洲。几丛耐寒的苔藓和一种结着细小浆果的低矮灌木顽强地生长在温泉边。

这点发现，对于濒临绝境的队伍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霖。

众妖终于能喝上口热水，用温泉水清洗包扎伤口，那苦涩却蕴含些许灵气的浆果也勉强果腹。虽然依旧饥寒交迫，但至少，求生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虎真被安置在距离温泉最近、也是最温暖干燥的一块平坦巨石上。温热的泉水汽氤氲着他冰冷的身躯，似乎让他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但体内那股阴毒的蚀骨幽元依旧盘踞不去，与纯阳血气形成僵持，不断消耗着他本已微弱的生机。

赤炎和苍松围在一旁，愁眉不展。

“木灵族的秘药和地阳之气，只能延缓，无法根除。”苍松长老声音沙哑，抚摸着虎真背上那依旧乌黑的掌印，“司徒影的蚀骨幽元，阴损歹毒，专坏根基，若非老祖体质特殊，早已…如今虽暂时压制，但如同堤坝渗漏，若不从根本上解决，终有溃堤之时。”

赤炎用爪子烦躁地挠着地面：“难道就没什么办法了吗？老祖之前对抗那凌霄时，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被引动…”

苍松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你是说…那疑似‘先天道纹’的力量？老朽亦只是猜测。但那股力量似乎与老祖的本源息息相关，或许…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内外合力，或有一线生机，甚至…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引导？如何引导？”赤炎急切地问。

苍松摇了摇头：“老朽不知。这需要老祖自身有极强的求生意志和…某种契机。外力，只能辅助。”

契机…赤炎看向昏迷中依旧面容坚毅的虎真，心中默默祈祷。

夜色渐深，除了负责警戒的妖族，大部分都蜷缩在温泉周围，沉沉睡去，鼾声与风雪声交织。

虎真的意识，却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一边是司徒影那阴寒刺骨的蚀骨幽元，如同万载玄冰，不断冻结、侵蚀着他的血脉、妖骨，甚至试图磨灭他的灵魂；另一边，是他自身那至阳至刚的纯阳血气，如同不甘熄灭的炉火，在本能地抵抗、燃烧，却因为主人的重伤和意志的消沉而显得后继乏力。

冰冷与灼热交替折磨，意识在溃散的边缘徘徊。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混乱的识海中闪现：

黑风坳入口，他迎着风雪，独自面对凌霄那俯瞰众生的冰冷目光…

玄影浑身浴血，叼着山猫幼崽，从陡坡一跃而下，回望他的最后一眼…

熊大力咆哮着，如同金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人族修士密集的剑阵…

石猿族战士沉默地倒下，岩罡拉满弓弦时坚毅的侧脸…

还有…那被迫立下誓言时，刻骨铭心的屈辱！那放弃家园、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的无力！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猛地在他意识深处爆发！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就这样窝囊地死在这蛮荒雪原！他还有仇未报！还有家未归！还有那么多信任他、追随他的族人，在等着他带领他们，夺回失去的一切！

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执念，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劈中了他心脏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慧”所化的核心！

“嗡——！”

核心剧烈地震颤起来！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古老、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阳和之气的能量，轰然爆发！

这股能量，与他自身的纯阳血气同源，却更加本质，更加磅礴！它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蚀骨幽元设置的层层阻碍，与他残存的血气融为一体！

不仅如此，这股能量更引动了外界！

以虎真为中心，谷地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开始疯狂汇聚！甚至那眼温泉之下，丝丝缕缕微弱的地阳之气也被强行抽取出来，透过岩石，融入他的身体！

他体表那黯淡的金光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挣扎，而是如同初升的朝阳，越来越炽烈！他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悬浮起来，离地三尺，磅礴的能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发出如同海潮般的轰鸣！

“老祖！”赤炎第一个被惊醒，看着这异象，又惊又喜。

苍松长老也猛地睁开眼，激动得根须乱颤：“是…是本源复苏！引动了天地灵气！老祖要…要突破了！”

所有妖族都被这惊人的动静惊醒，目瞪口呆地看着悬浮在半空、被越来越浓烈金光包裹的虎真。

虎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扯进了一个奇异的状态。他“看”到自己体内，那原本盘踞不散的蚀骨幽元，在这股新生力量的冲击下，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溃散！但同时，那狂暴的能量也在冲击、拓宽着他原本的经脉，淬炼着他的妖骨，洗涤着他的妖魂！

痛苦！比之前受伤时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那是脱胎换骨、破而后立的极致痛苦！

但他的意志，在这痛苦中却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愈发凝练、坚定！

他“看”到，在自己心脏深处，那枚“慧”之核心旁边，随着能量的疯狂灌注，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尽纯阳气息、表面隐隐有模糊玄奥纹路流转的金色光点，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元婴？！

妖族凝聚妖婴，等同于人族修士结丹化婴，是生命层次的一次巨大飞跃！

然而，就在那金色妖婴即将彻底凝实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股源自“慧”的古老能量似乎消耗过大，后续乏力，而外界汇聚的灵气和地阳之气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开始变得不稳定。刚刚凝聚雏形的妖婴一阵剧烈晃动，表面金光明灭不定，竟有溃散的迹象！

功亏一篑？！甚至可能被反噬，形神俱灭？！

“不好！”苍松长老失声惊呼，“能量后继不足！老祖重伤初愈，根基有损，强行冲击元婴，太冒险了！”

赤炎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虎真那强大的意志再次发挥了作用。他没有慌乱，反而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些刚刚被驱散、尚未完全排出的蚀骨幽元的残渣，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猛地压缩、撞击向那不稳的妖婴！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要以这残存的阴毒为磨刀石，以自身不屈的意志为炉火，强行淬炼这初生的元婴！

“轰——！！！”

一声只有虎真自己能听到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他识海中炸开！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那金色的妖婴在这内外交攻、近乎自毁般的冲击下，非但没有溃散，反而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光！表面的纹路瞬间变得清晰、稳定，一股远比之前纯粹、凝练、带着勃勃生机与煌煌阳刚之意的磅礴妖力，如同温暖的太阳，瞬间充盈了他四肢百骸！

悬浮在半空的身影缓缓落地。

周身那耀眼的金光如同潮水般收敛，最终完全融入体内，一丝不露。

他睁开眼。

依旧是那双金色的瞳孔，但里面的疲惫、痛苦、虚弱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以及…一丝仿佛能灼伤灵魂的锐利精光。

他轻轻握了握前爪，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如大江、却又如臂指使的全新力量，以及心脏处那枚散发着温暖、稳定波动的金色妖婴。

元婴期！

他不仅驱除了蚀骨幽元，修复了重伤之躯，更是在这绝境之中，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慧”之核心的助力，破而后立，一举跨入了无数妖族梦寐以求的元婴境界！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激动得难以自持的赤炎、苍松，以及所有眼含热泪、敬畏地望着他的族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虽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跃迁的威严，让所有妖族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生臣服。

“今日起，”虎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小小的山谷中，“我等在此休整。伤愈之前，不再迁徙。”

他目光望向南方，那是万妖岭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待我等恢复元气…”

他顿了顿，没有说完。

但所有妖族都明白那未竟之语中蕴含的决心。

然而，就在众妖心潮澎湃，以为曙光就在眼前之时，虎真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内视着丹田中那新生的、散发着纯阳气息的妖婴，以及旁边那枚依旧沉寂的“慧”之核心。

在突破元婴的最后一刻，他分明感觉到，除了“慧”的力量，似乎还有另一股极其隐晦、带着苍凉古老意味的波动，从自己血脉深处被引动，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那是什么？

先天道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吞噬的“慧”，以及他这具身体，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连他自己都尚未知晓的秘密。

而这秘密，或许与他未来的道路，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