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山的风波暂歇,笛飞声带着满腹的震惊与疑问,以及确认李莲花安好的欣慰,先行离开了。
而李莲花,则陪着芩婆在山中小住了几日,享受着久违的安宁。
少绾出奇地没有吵闹,只是每日里或是摆弄山间花草,或是指使李莲花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偶尔会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望向东方。
这一日,少绾忽然拉住李莲花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童养夫,陪我去东海。”
“东海?”李莲花微微一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那片蔚蓝之下,埋葬了李相夷的骄傲,也浮起了李莲花的残生,是他所有痛苦、释然与隐秘不甘的源头。海风的味道于他,都带着三分苦涩。
“嗯。”少绾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芒,“那里积攒了太多人间争斗而产生的怨气与死寂,需要净化。”
她没有多做解释,小手一挥,空间再次扭曲。下一刻,两人已站在了东海之滨。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仿佛能浸入骨髓的潮湿。
李莲花望着那片曾经吞噬了李相夷、也见证了李莲花重生的浩瀚海域,旧日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带着一种时隔多年的、钝钝的痛感。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目光有些悠远,仿佛能穿透海面,看到那具沉入深渊的傲骨。
少绾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她松开李莲花的手,一步步走向翻涌的海浪。她悬浮于海面之上,银发在海风中狂舞,雪白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神圣的气息自她娇小的身体内弥漫开来,越来越强,直至笼罩了整个东海之滨!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源自法则层面的威压。
紧接着,一声清越、悠长、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凤鸣,响彻天地!
少绾的身后,一道巨大无比的、纯粹由光芒构成的凤凰虚影,缓缓展开双翼!那凤凰通体洁白,翎羽清晰,每一根都流转着神圣的光辉,冰蓝色的眼眸与少绾如出一辙,带着俯视众生、悲悯天地的威严。
李莲花站在岸边,仰望着这神迹般的景象,先前因旧地重游而泛起的个人情绪,瞬间被一种更宏大、更纯粹的震撼所取代。
他仿佛能感觉到周遭法则的震颤,能“听”到这片海域无数枉死残魂在神圣光芒中得到净化的无声哭泣与最终释然。
这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甚至超乎了此界武学的范畴。
敬畏,油然而生。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冰冷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看着她。那个平日里会窝在他怀里睡觉、会理直气壮使唤他、会因为他一句话而耳尖泛红的小祖宗,此刻悬于九天之上,周身流淌着的是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执行着的是他难以企及的使命。
她是神只。
这个认知,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残酷。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非年龄,并非阅历,而是生命层次上无法逾越的天堑。她是翱翔九天的凤凰,而他,不过是人间一隅,偶然承接了她一滴泪的蜉蝣。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和茫然席卷而来。
他害怕,害怕这巨大的差距,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仿佛镜花水月般的温暖与羁绊,会在某一天,因这云泥之别而轻易断裂。
害怕她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在某次展翅后,便回归她那遥远的神国,再也……寻不见踪影。
就在他心绪纷乱如麻,几乎要被那无形的距离感压得喘不过气时,天空中的凤凰虚影缓缓消散。
少绾轻盈地落回岸边,脚步明显有些虚浮,那张精致的小脸失去了些许血色,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连呼吸都微微急促。
她走到李莲花面前,见他还在望着天空发呆,不由得蹙起好看的眉毛,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刚耗费大力气后的不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童养夫,发什么呆?”
这一声熟悉的“童养夫”,瞬间将李莲花从那种近乎绝望的仰望中拉回了现实。他看着眼前这个会因为力量消耗而显露疲态、会因为他走神而不满的“人”,那巨大的距离感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属于人间的烟火气重新弥漫开来。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所有震撼、敬畏、恐惧,最终都化作了更为具体的、针扎般的心疼。
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扶住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与温柔:“小祖宗,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少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试图维持一贯的强势,但那微微发软的语气出卖了她。她稳了稳身形,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你太弱了。”
李莲花:“……” 这话如同冷水泼面,让他瞬间从方才的心疼中清醒了几分,一丝混合着无奈、自嘲和更深层焦虑的情绪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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