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裁决之牙 第33章 缄默之约

滴答。

滴答。

那冰冷、规律的滴水声，如同死亡的秒针，在死寂的、弥漫着尘埃和血腥味的基地废墟中清晰地回响。它来自主通道坍塌废墟的深处，来自那些未被完全堵死的裂缝，来自每一条阴影笼罩的走廊拐角。

无处不在。无法逃避。

幸存的守望者们脸上的劫后余生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恐惧。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手中的武器微微颤抖，指向各个可能传来声音的方向，却又明白这很可能是徒劳。

老守望者脸色灰败，对着通讯器徒劳地尝试呼叫其他区域的同伴，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杂音。能源中断，通讯瘫痪，他们仿佛成了这座冰原坟墓里最后的活物。

林烨艰难地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将几乎碎裂的罗盘和依旧温暖的襁褓紧紧抓在手里。缄默追踪者……它竟然能穿越静默阶梯？还是说，它一直以某种方式潜伏在基地周围，等待着时机？

指挥官在床上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一次，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阵地和众人惊恐的表情，最终落在了那无处不在的滴水声上。

一种极致的、近乎绝望的明悟在他眼中闪过。

“……终究……还是来了……”他破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清洗……开始了……”

清洗？林烨心中一寒。是指清除他们这些知晓了太多秘密、干扰了“平衡”的人吗？

滴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的温度再次开始骤降，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壁和设备上蔓延。

一个模糊的、由极寒雾气构成的修长身影，开始在最靠近的一条阴影走廊里缓缓凝聚。那两点幽蓝的、绝对零度般的寒光，如同死神的目光，穿透尘埃，锁定了阵地中的每一个人。

没有咆哮，没有威胁，只有那种绝对的、不容任何辩驳的寂静和终结的意图。

逃？无处可逃。战？连那庞大的冰眼怪物都无法真正杀死，更何况这种似乎免疫物理攻击、代表某种更高层级规则的存在？

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淹没了所有人。

就在那缄默追踪者即将完全凝聚，抬起它那冻结万物的“手”时——

呜——滋啦——

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突然从基地深处某个尚未完全损坏的扬声器里传出！

紧接着，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强行切入了这片死寂！

**“以‘第一圣所’遗存守护者、‘卡达斯之眼’监视者、‘静默契约’执行者埃莉娜·伏尔科夫之名！”**

是埃莉娜！她还活着！而且似乎在一个还能运作的通讯节点上！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废墟中，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竟然让那缄默追踪者凝聚的动作微微一顿！那两点幽蓝的寒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识别**？

**“根据‘古老盟约’第七条，第四节：当‘门之守护’与‘律之执行’于‘眼之边界’遭遇，且共同面临‘门扉动荡’之危机时，应以‘守护’为最优先！”**

埃莉娜的话语速极快，却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冰面上，清晰而坚定。她似乎在引用某种极其古老而神圣的协议或契约。

**“现‘卡达斯之眼’因外力冲击而活性异常，现实结构濒临崩溃！‘门之守护’力量受损严重！我援引盟约，请求——不，**要求**——‘律之执行’暂缓一切内部清算程序，优先协助稳定‘眼之边界’，阻止现实泄漏及更大灾难！此要求符合盟约最高优先级条款！”**

她的话语如同一枚炸弹，投入了死寂的冰湖。

缄默追踪者那完全由雾气构成的身躯停止了凝聚，甚至微微向后飘荡了少许。那两点幽蓝的寒光不再锁定幸存者，而是转向了扬声器的方向，剧烈地闪烁着，仿佛在进行高速的计算和判断。

空气中的滴水声消失了。那刺骨的寒意虽然依旧，却不再继续加剧。

它在……犹豫？在评估埃莉娜的话？

林烨和幸存的守望者们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埃莉娜是在赌！赌这个所谓的“古老盟约”还对缄默追踪者——这个“律之执行者”——有约束力！赌在更大的危机面前，它们会暂时搁置内部的“清洗”任务！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三秒钟。

终于——

缄默追踪者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它那指向众人的、由极寒雾气构成的“手”。

它那雾气的躯体微微转向，面向主通道被炸塌的废墟方向，面向那冰眼所在的核心区域。

两点幽蓝的寒光再次闪烁了一下，一种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意念，直接回荡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并非语言，却能被清晰理解：

**【……请求确认。‘眼之边界’稳定性低于阈值17.3%。‘门扉动荡’等级：高。根据盟约第七章，批准暂缓指令。优先序列变更。】**

**【……‘律之执行者’将协助稳定边界。所有未授权知情人需接受临时监管。抵抗即视为违约。】**

随着这股意念落下，缄默追踪者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然后如同融入空气般，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从基地深处，从冰眼的方向，传来一种与之前怪物咆哮截然不同的、某种极其强大的**能量场被启动**的低沉嗡鸣声！同时，那原本不断从裂缝中渗出的、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收束了回去！

它……真的去稳定冰眼了？

阵地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大口喘着气，脸上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活下来了？因为一个古老的盟约？

扬声器里，埃莉娜的声音也显得疲惫不堪，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看来……赌对了……古老的规则……依然……有效……”

“埃莉娜！你在哪里？情况怎么样？”老守望者急忙对着通讯器喊道。

“……在……能源井附近……伤得有点重……但死不了……”埃莉娜的声音断断续续，“‘执行者’暂时……站在我们这边……但它不会离开……稳定边界后……监管程序……一定会启动……”

临时监管？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倾听的指挥官，再次艰难地开口了，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了然：

“……监管……意味着……隔离……和……记忆审查……”他看向林烨，眼神复杂，“……我们……尤其是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律之执行’不会允许……这些知识……流落在外……”

记忆审查？林烨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可能会失去关于方舟、关于回响、关于守门人、关于这一切的记忆？变回那个只做着噩梦的普通研究员？

不！他历经生死才窥见的真相，绝不能被这样抹去！

“没有……时间了……”指挥官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却失败了。他目光急切地看向老守望者和林烨，“……‘执行者’稳定边界……不会花费太久……必须在它回来前……离开……”

离开？怎么离开？基地大部分通道被毁，外面是极地暴风雪，还有不知道是否完全消退的冰眼怪物残余？

“还有……一条路……”指挥官的目光投向了基地更深处，那条通往最底层、也是最寒冷区域的方向，“……‘静默阶梯’……并非……只有一个出口……”

“……埃莉娜提到的……‘第一圣所’遗存……”他喘着气，继续说道，“……那里……有……最后的……逃生通道……连接着……一条……古老的……地质裂缝……能通往……冰原边缘……”

老守望者脸色一变：“那条路已经废弃了几十年！而且需要‘圣所钥匙’才能启动最后的闸门！我们早就……”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林烨怀中那个蓝色的襁褓上。

指挥官缓缓地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就是……钥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古老的婴儿襁褓上。

它不仅仅是象征，不仅仅是调谐器……它竟然还是开启一条古老逃生通道的物理钥匙？

“快……决定……”指挥官的声音越来越弱，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滴答。

那冰冷的滴水声，极其微弱地，再次从远方传来。

缄默追踪者……快要回来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烨紧紧握住襁褓，看向老守望者，眼神坚定：“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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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