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沈市人民医院。
一间宽敞的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重,但比起普通病房,这里显然安静奢华许多。
黄远宗特地托关系,把自己和陈海东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美其名曰互相有个照应,实则更方便密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陈海东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阴沉。
他旁边的黄远宗也好不到哪去,趴在特制的病床上,屁股上的枪伤让他只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脸上同样没什么血色。
陈海东摸索着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抖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另一根递给斜对面的黄远宗。
黄远宗接烟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接过,
就着陈海东递过来的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暂时驱散了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
陈海东也吸了口烟,烟雾从他鼻孔缓缓吐出,他眯着眼,看着缭绕的青烟。
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开口,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远宗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黄远宗,那眼神像钝刀子一样,带着审视和一种不易察觉的痛苦。
“波的事儿,过去这些天了,我这心里……一直堵得慌。我到现在,还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没的。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黄远宗夹着烟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眼皮低垂着,避开了陈海东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他沉默了两秒,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情绪,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
“海叔,我知道你难过,我心里也跟刀绞似的。”
他先铺垫了一句,然后才进入正题,“我觉得……十有**,就是江林那个小杂种搞的鬼!”
他语气肯定,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江林。
陈海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吸着烟,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远宗。
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又像是在等待更详细的解释。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力无形中增大。
黄远宗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吸了口烟。
继续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说道,刻意隐瞒了何玉的存在:
“那天,我和波仔刚把车开到红格酒店后面的停车场,车还没停稳呢……”
他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突然就从黑影里冲出两个蒙面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二话不说,对着我们的车就是一顿猛射!那架势,根本就是奔着要我们命来的!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他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语气带着后怕和愤怒:
“太快了!根本反应不过来!玻璃全碎了……波仔他……他当时坐在副驾驶,首当其冲……我……我他妈屁股上也挨了一下,拼了老命才挣脱开车门滚下去,躲到了车后面……那俩人看我没死透,还想追过来补枪,正好远处有车灯照过来,他们才赶紧跑了……”
他说完,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悲愤和愧疚交织的表情:“海叔,对不起……我没能护住波仔……”
陈海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尤其是听到儿子首当其冲、当场身亡的细节时,他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悲痛和杀意。
但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黄远宗,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直到黄远宗说完,病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陈海东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远宗,”
他叫着黄远宗的名字,目光锐利如刀,“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种提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这些年,我陈海东,还有我手底下的兄弟们,为你们黄家做的事,流的血,也不少。”
这话里的分量,黄远宗听得明明白白。他心里猛地一紧。
但脸上却立刻堆起了被质疑后的委屈和激动,甚至猛地拍了一下病床的护栏(牵动了伤口让他龇牙咧嘴了一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海叔!您这说的什么话?!我黄远宗能骗您吗?!波仔就像我亲弟弟一样!他出事,我比谁都难受!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拍着胸脯,发着毒誓,情绪表现得十分激动和“真诚”,试图用这种激烈的反应来掩盖心底那一丝心虚。
陈海东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最终,他缓缓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用力吸着快要烧到过滤嘴的烟,烟雾将他复杂的神情笼罩。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压抑起来。
信任的裂缝,一旦产生,便会悄无声息地蔓延。
温婷家宽敞明亮的餐厅里,氛围却与精致的装修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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