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凉 第24章 瓶颈

郑念章暗自思忖，这个师弟看来不简单，不禁赞了一句：“准备得挺充分，厉害啊。”

裴萧满脸堆笑，一张嘴就甜得像裹了蜜：“在仙女师姐面前，我可不敢瞎显摆，以后还得靠师姐多提点，师姐你就多费费心。”

丁晓苹挽着徐令贤的手正往外走，准备去食堂吃饭。路过时，听见他们说话，笑着感慨：“现在的小师弟嘴真甜，真会说话。”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方杰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杰杰，你可得多跟师弟取取经，学学人家说话。”

方杰杰挠挠头，笑道：“这我可学不会，我最老实了。”

两人并肩走出实验室，刚拐过弯，便瞧见冯镜心手提外卖，正迎面走来。两人都打了招呼，丁晓苹道：“师姐点了外卖啊。”

冯镜心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笑道：“下雨，懒得跑那么远。”

丁晓苹道：“听说你的文章小修已经返回去了，就快接收了吧，恭喜恭喜。”

冯镜心摆摆手，自嘲道：“都是小文章，也只够毕业用。”

徐令贤好奇地问道：“那师姐6月份就可以毕业了吧。”

冯镜心点点头：“差不多，我正在写毕业论文呢。”

丁晓苹道：“羡慕你，我还差一篇。”

冯镜心笑道：“你都发了Ac了，剩下这篇随便搞搞不就好了。”

三人寒暄过后，丁晓苹和徐令贤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徐令贤都低头不语，眼神游离，脸色黯淡。丁晓苹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大概是方才自己和冯镜心聊到毕业，又触动了徐令贤的心弦。

“令贤，你别太担心了。” 丁晓苹轻轻捏了捏徐令贤的手，温声说道，“实验这事儿，变数多着呢，说不定明天突然就柳暗花明了。”

丁晓苹察觉到徐令贤的沉默，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两人缓缓走到广场前的梧桐树下，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徐令贤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朦胧的天际线，沉思不语。

“令贤，”丁晓苹轻声开口，“其实你不用太着急的。你看我篇文章，光是做实验就折腾了好几年。”

徐令贤仰着头，丝毫不避讳春风略过脸颊时的凌冽：“可是师姐，你最后不是也发出来了吗？而且直接上了Ac。”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哪像我，连最基本的实验现象都重复不出来。我都博三了，时间不等人啊。这课题重复不出结果，我拿什么毕业呢。”

听她这样直白地吐露心声，丁晓苹竟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她深知徐令贤一向要强，从未在人前示弱，她本科时便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保送q大，能力出众，思维敏捷，连梁松哲也对她青睐有加。虽说自己名义上是师姐，可在许多方面，她也自认为比不上徐令贤。也许正因如此，越是优秀的人，遇到挫折时反而越难接受。

原来，就在年初，徐令贤本计划用于博士毕业的课题，在成功捕捉到一次实验现象后，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复现不出来。这几个月以来，她绞尽脑汁，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试剂换了一批又一批，实验步骤反复核查，可那天的现象却如石沉大海，再未出现。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徐令贤无数次在脑海中复盘，却始终毫无头绪。她忍不住怀疑，难道那天的现象只是偶然？又或者，根本就只是自己看错了数据？徐令贤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些年，徐令贤置身于实验室这个小小的学术江湖，将梁松哲对待众人的态度尽收眼底。每次组会，都像是一场无形的战场，丁晓苹他们在台上汇报时，梁松哲的目光锐利如鹰，总能精准揪出数据里细微的瑕疵、实验设计的漏洞，一连串严厉的批评如疾风骤雨般砸下，丁晓苹他们只能红着脸，窘迫又难堪地站在那里，承受着这一切。而当她自己站在台上时，迎接她的却是梁松哲毫不吝啬的赞赏，那些褒奖的话语如同春日暖阳，温暖又惬意，让她沉浸在被认可的喜悦之中。

起初，徐令贤不过是察觉到梁松哲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也只当是自己的能力被看到，没放在心上。但随着时光缓缓流逝，这种差异在无数次组会、日常交流中不断被放大。不知不觉间，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悄然站到了审判者的位置上。在后来的每一场组会上，她不再只是一个安静的听众，内心深处开始不自觉地对众人的表现进行衡量和评判。她暗自比较着每个人的成果，从实验思路的创新性，到数据呈现的逻辑性，事无巨细，然后在心底默默与梁松哲的点评做对照。

在这个过程中，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和梁松哲的观点总能不谋而合。这种契合并非偶然，每一次的思维碰撞，都像是找到了知音，让她内心满是欣喜与自豪。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站在和梁松哲同样的视角去看待事物。在这个习惯的养成中，她越发坚信，自己和丁晓苹等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命运弄人，如今她竟也陷入了同样的泥沼。在日复一日的失败中，她内心满是挣扎，不知道是该执拗地坚持下去，还是果断换个课题，一切重新开始。

好在还有丁晓苹陪伴着她，每日坚持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若不是如此，徐令贤觉得自己恐怕早已没了进食的**。

丁晓苹瞧着徐令贤愈发消瘦的脸庞，不禁忆起自己当初为发表文章而焦头烂额的日子，那份焦虑与煎熬，至今仍刻骨铭心，当下更是感同身受。她握住徐令贤冰凉的手，认真地说：“我懂你的感受，就说我做的那个成像课题，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无数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最后不也熬过来了嘛。你肯定也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