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凉 第24章 殊途

李开俊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知该为方杰杰感到高兴，还是惋惜。这个单纯活泼的小师弟，会不会重蹈郑念章的覆辙。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正构思着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这是最近阅读了几篇前沿文章后突然萌生的想法，只碍于他现在一心扑在亚细胞器检测上，分身乏术，不能施展。

李开俊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期待这馥郁的茶香能为他带来一丝启发与灵感，很快，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在聊天框输入了一段文字，发送了出去。

窗外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六月，正是毕业的季节。薛姝、言蔚和温亭刚刚结束了毕业合影的拍摄，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蓝色的学位服站在宿舍楼下的阴翳里休息。望着那片绚烂的石榴花丛，三个人各怀心事。

薛姝回忆起从前备考选调生的那段艰辛岁月，无数个夜晚的挑灯夜战，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每一次想要放弃时内心的挣扎与坚持。如今，一切的努力都化作了这份安稳且意义非凡的工作。

二十年如一日，这命运的确不曾薄待过她，薛姝感激，却并不满足。她深知，过去这么多年的选择为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这远远不是终点。她内心的斗志和能量蓄势勃发，如同这石榴花的颜色，热烈鲜艳。

不经意间，梁松哲的话语又在她脑海中响起：希望未来有一天，咱们再相遇时，谈到人生，谈到追求时，你不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薛姝自己也很憧憬那一天的到来，尽管她从来都不愿过多地回顾过去。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还是执着而坚定，虽然她同样好奇，她望见的命运蓬勃又悠长的脉络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曾经很多次幻想过毕业的场景，但当它真正来临时，站在这片充满生机的红晕里，言蔚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也许是因为她的文章还安静地搁置在梁松哲的邮箱里，连投出去的机会也没有过。这让她的这次毕业显得拖泥带水，不够干脆利落。

同时，言蔚意识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这一年的经历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这些现实，人生路上充斥着的这些未竟之事和遗憾，就如同四季更迭中总有风雨的侵袭，却仍然无法摧毁她内心顽强的生命力。

在这有限的时光里，她怀念那些在实验室里和小伙伴们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充满欢乐、挑战和激情的时刻。她怀念一边叫嚷着食堂难吃，却又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大家围坐在喧嚣的人群里，分享着彼此的趣事。她怀念图书馆的静谧角落，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书页上，她却一头栽进了睡梦里，没想到这一醒就已经毕业了。

温亭捡起被风吹落的石榴树叶，她觉得自己既做不到像薛姝那样永远绚烂地绽放在枝头，也无法像言蔚那样坦然地面对枯萎与凋谢。在她们三个人之中，温亭觉得自己总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存在，就像是花丛中默默无闻的绿叶，衬托着旁人的光彩，却鲜少引人注意。

她看着薛姝成功考上公务员，开启了稳定且前景光明的职业生涯，心中满是羡慕。薛姝的自信与从容，在每一次交谈中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似乎总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而言蔚，即便文章搁置，却依然能在失落中找到内心的力量，那份豁达和坚韧，也让她自愧不如。

这么多年来，温亭始终循规蹈矩地生活、学习和实验，在既定的轨道上缓缓前行。她总是习惯性地躲在别人的光芒之后，从未真正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其实她并非麻木，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相反，她内心敏感而细腻，只是自觉与那些闪耀的时刻格格不入，于是选择了逃避，甘愿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安静地看着别人书写着属于他们的精彩篇章。

可如今，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现实血淋淋地摆在她的眼前，没有文章，学位证就无法到手，即使暂时去工作，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因为无法提供学位证而被辞退，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难接受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了。

温亭紧紧攥着手中的石榴树叶，仿佛那是她与未来希望之间仅存的一丝联系。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树叶上，思绪却早已飘远，内心深处不断翻涌着一个念头，是不是该主动去争取些什么。

三个人毕业答辩结束的那天，邀请了全实验室的人一起聚餐，这一次梁松哲并没有去，言蔚说是梁松哲看不上他们，毕竟能让梁松哲赏脸的，大概也就只有宋书逸了。不过梁松哲不在，倒让大家都放松了许多。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除了开组会，大家许久未曾像这样齐聚一堂。每个人都明白，毕业的浪潮即将将他们各自推向不同的方向，往后再想要如此完整地相聚，无疑是难上加难。

餐桌上，所有人的话匣子都毫无保留地打开，曾经因忙碌学业与科研而逐渐疏远的距离，在这一刻被悄然拉近。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大家又回到了初入实验室时那段无忧无虑、单纯美好的岁月。

这三个女孩子给原本沉闷严肃的实验室带来过太多的欢乐和惊喜，大家心中都满是不舍。尤其是方杰杰，虽说他才加入实验室短短几个月，却早已和她们称兄道弟，亲密无间。

巧的是，方杰杰也正好本科毕业。言蔚和温亭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言蔚随即转过头，对方杰杰说道：“要不杰杰你和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吧。正好我表弟也一起，你们可以住一间房。”

方杰杰飞快地点点头，甚至忘记了嘴里还嚼着食物。他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然后兴奋地回应道：“好啊好啊，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