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凉 第8章 秋游

照片发出去不过十几秒，梁松哲就在群里回了三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速度之快让大家都有些惊讶。

“他果然是手机三分钟不离手，这就秒回了。”李开俊看着手机屏幕。

冯镜心则抱怨道：“他回我讨论文章的手速要是有现在这么快就好了。”

“那恐怕难。”姚晚音也附和道。

“每次他让我们干什么杂活他都秒回，我们有事要找他的时候，他就失联了。”丁晓苹也忍不住加入了吐槽的行列。

冯镜心转头看向郑念章和游原，好奇地问道：“你俩现在给他发信息他会回吗？”

郑念章和游原对视一眼，说：“大多数都会回。”

徐令贤闻言，打趣道：“看来你们俩还处于『新手保护期』呢，享受着被特别关照的待遇。”

“哎呀，师姐，人家大老板天天日理万机的，看不到消息也正常，你们都该学学我，他不回我就一直发，把他弄烦了，发到他回复为止，或者直接去办公室找他。”李开俊在一旁笑得有些狡黠。

“看来还是要脸皮厚点。”徐令贤笑道。

“师姐们，你们明年毕业了准备去哪儿啊？秋招是不是开始了？”汪晴问。

“我投了几个化工企业了，还没回音呢。”言蔚把筷子放下，“说到这我就生气，当初怎么学了化学的，找工作太难了。之前传什么『生化环材，四大天坑』，我还不信呢，这回到了我自己找工作才算明白。”

“是啊，我西区学计算机的同学都拿了好几个大厂 offer 了，年薪都是三十万起步。”温亭叹了口气。

言蔚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我本来以为我们这样的学校找工作不会很难呢，没想到纯理学就业面这么窄，还是得和工科沾点边才好找呢。”

丁晓苹微微一笑：“其实找工作不难，找到各方面都满意的才难。”

言蔚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最后都便宜了谁。”

温亭话锋一转：“我们还得先保证毕业才行，不然就算找到满意的工作也是白搭。”

汪晴的目光转向薛姝：“薛师姐，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言蔚抢在薛姝之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信满满地答道：“她呀，肯定想着考公了。”

薛姝噗嗤一笑，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就你最懂我。”她轻声说道，“我的确想考公，今年年底有一场定向选调生的考试，机会难得，只面向全国十几所大学，分配的岗位也不错，要比普通考公性价比高很多，所以我在准备呢。”

言蔚点头赞同：“你文采这么好，最适合去体制内写稿子了。”

“师姐你准备多久了？”汪晴好奇地追问。

“从今年三月份开始我就买了书，不过也看得断断续续的，最近是要抓紧了。”薛姝回答。

姚晚音道：“要提前准备这么久呀，和咱们当年考研有的一拼。”

李开俊一脸故作惋惜的神态：“哎，师姐们你们都不准备搞科研了，真是我们实验室的一大损失。”

“其实我觉得吧，搞不搞科研都只是人生的一种选择而已，没有什么损失不损失的。”薛姝轻轻摇头，“而且，去别的地方也不见得比留在这里差呀。我知道我适合哪里，擅长什么，既然想明白了，就放手去做呗。”

薛姝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每个字都裹着力量与信念，听得人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丁晓苹忍不住赞叹：“师妹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李开俊也笑着接话：“就是，师姐你要是硬留在实验室，那才真叫浪费人才。”

“你这马屁拍得可真响。”薛姝盈盈欲笑，她长长的马尾看似随意地搭在肩头，却每一缕都梳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干练和精致。

“我呀，当初读研也就是想拿个硕士文凭，以后进体制内更容易些，发展空间也大一点。所以其实谈不上选择——我压根就没打算走科研这条路。”她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遮掩，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汪晴一脸佩服地望着她：“师姐，你真是想得太明白了。”

李开俊转过头，半开玩笑地提醒郑念章和游原：“你们两个刚来的，可别学薛师姐这么直白啊。在老板面前说这些，可不是谁都扛得住的。”

徐令贤道：“其实只要你们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像薛姝这样有理有据，老板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开俊接着说：“你们来得晚是不知道，以前有一次组会，老板让大家谈未来规划，我们一个个都说要继续做科研、发文章……只有薛师姐，她说『不做科研也一样能活得精彩』，还当场跟老板辩论了一番。结果老板最后都说不过她。”

“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夸张！”薛姝温柔地笑了笑，又看向汪晴：“你今天这么好奇，是不是也在考虑之后找工作的事情。”

李开俊试探地问：“你不准备读博啦？”

汪晴道：“我应该不准备读博了吧，但是也没完全考虑好呢。再说了，梁老师也看不上我。”

“那你可就是妄自菲薄了。”李开俊说着，又看向郑念章和游原，“你们俩呢，想读博吗？”

“我还没想那么多呢，先把手上的事做好再说吧。”郑念章老实地说。

丁晓苹道：“师妹还是很务实的。”

游原想了想道：“之前夏令营的时候和梁老师面谈，我说我想读，但还是看之后做得顺利不顺利吧。”

徐令贤笑着插话：“你俩倒都挺随遇而安的。”

李开俊则是一脸认真地鼓励道：“你们俩可要加油啊，你们可是我们实验室的未来。”

言蔚忍不住打趣：“你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啊，这话说得好像你是大师兄一样。”

冯镜心抿了抿嘴：“看给你能耐的。”

“未来，未来就是啦！”李开俊拍了拍胸脯说，“等把师姐们都熬走，我就是大师兄了。”

徐令贤笑道：“那你快点熬，我们都赶着走呢。”

众人说说笑笑了一番，饭后又玩了几局狼人杀，直到深夜才散。

在婺源欢乐放松的时光太过短暂，一眨眼就又回到了学校。等到所有课程都正式开课以后，郑念章和游原的时间便没有那么自由了。通常大家都会在研一把研究生期间所有的课程都修完，这样就可以在之后留下完整的时间做实验，所以这学期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课，这些课程往往不在同一个教学楼开设，所以白天上课时他们得不停地奔波在各个教学楼之间。

这些教学楼散落在校园各处，外表看上去大同小异，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一一辨清每一栋的模样。一教毗邻食堂，正午的下课铃一响，裹挟着饥肠辘辘的学生，瞬间化作奔向烟火气的溪流；二教侧畔的湖泊如翡翠嵌在大地上，黑天鹅优雅地划开碧波，脖颈弯成写意的弧，全然不知自己成了步履匆匆的学子眼中的诗行；三教前的樱花大道铺满绛红的落叶，层层叠叠如同沉睡的蝴蝶，在泥土里酝酿着来年的盛放奇迹；四教靠近南门，门口商场的超市永远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货架间闪烁的零食包装，成了课间琐碎时光里最温暖的慰藉。

研究生的课程不像本科那般严苛，及格便算过关。然而李开俊的谆谆告诫犹在耳畔，反复强调不可因实验荒废学业，加之老师们频繁点名，郑念章和游原只能老老实实奔赴课堂，待在实验室的时间也渐渐少了。

“宋书逸师兄走了，任师姐也不怎么来，小师弟小师妹又去上课了，感觉实验室里人都少了呢。”汪晴掰着手指头算着人数。

“哎～你最近来得也不怎么勤嘛，谈恋爱去了吧！”李开俊笑得阴阳怪气。

汪晴嗔怪道：“哎呀，你真是的，老拿这个说事儿。”

“我是羡慕呢，谁想天天待在实验室里。”李开俊说着，又走到一旁正搭着实验装置的冯镜心面前：“师姐，我给你写的程序用得怎么样，前几天发给你就没了消息。”

冯镜心正在接线路，头也不抬：“你那个还是不行。”

李开俊道：“好吧，那等我有空再帮你看看。”

冯镜心脸上淡淡的：“你忙你的吧，我又找了个 It 大神帮我写好了。”

正值快吃晚饭的时候，大家没有做实验，都在工位上坐着，冯镜心的嗓门虽然不大，但声音凛冽，极具穿透力，连坐在最里面的姚晚音都能听见。

李开俊显然没有料到冯镜心会这么说，他愣了几秒，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你还认识这么多人呢。”

“是啊，这世界上又不止你一个人会写程序。”冯镜心轻描淡写地说，她的指甲掠过树脂台面，发出嘶嘶的响声。

冯镜心最近在做代谢物指认，实验测得的拉曼光谱数据格外繁杂，每个组织样本的光谱文件就有几百兆，从杂乱的基线里剥离出代谢物的特征峰，还得排除荧光干扰和仪器噪声，全靠手动标注根本行不通，必须要代码辅助批量处理。对于这些数据解析的编程工作，冯镜心向来不擅长，而李开俊本科时自学过 c 语言，还总打趣说自己是“实验室半个码农”，冯镜心便托他帮忙写个自动化解析的脚本。可这一个多月过去，李开俊的代码改了又改，总是出现各种问题。冯镜心每次催问，他都只说等他有空的时候再看看。她本就性子急，起初还耐着性子等，后来实在耗不起，托了学计算的朋友帮忙，谁知人家花一晚上就写好了脚本。冯镜心越想越不对劲，李开俊又不是第一次写这样的脚本，明明有现成的母代码可以改，按他的水平，本不该这么费劲。除非……他是故意拖着，奇货可居，好让自己一直有求于他，借着这事儿彰显他的价值。有了这层猜忌，再看到李开俊在她面前抓乖卖俏，就懒得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