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暂歇家寂寥,米缸空空心焦灼。
硬汉低头求兄嫂,二哥憨厚二嫂慈。
半袋白面一碗糖,五个鸡蛋情义长。
生火和面显笨拙,一碗疙瘩暖寒窑。
院子里那场血腥冲突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新的落雪覆盖了。
杨小龙杀猪般的惨嚎声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着余韵,但杨振庄家那扇破旧的木门关上后,整个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了两部分。
门外,是杨家人的哭嚎、邻居的议论、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与不安。
王晓娟和几个女儿蜷缩在炕上,如同受惊的鹌鹑。
孩子们被父亲刚才那副凶神恶煞、打断人腿的狠辣模样彻底吓坏了,连最小的六丫和七妞都似乎感受到了那股煞气,不敢哭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站在屋地中央的男人。
王晓娟的脸色比窗外的大地还要苍白,她搂着八丫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看着杨振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丝……绝望。
她原本以为丈夫变了,变得知道顾家了,可刚才那一幕,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变得更加可怕,像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野兽。
打断他过去曾经十分喜爱的差点过继来的亲侄子的腿,这得是多狠的心肠?
杨振庄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尚未完全散去的骚动和指指点点的议论。
他胸膛还在因为之前的暴怒而微微起伏,握着顶门杠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此刻有些微微发麻。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在这个讲究宗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屯子里,意味着什么。
他几乎彻底断绝了和父兄的往来,立下了凶悍的名声,同时也将妻女推到了一个更加孤立和危险的境地——外人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六亲不认”的男人的家人?
但是,他不后悔!
一想到上辈子妻女的惨状,想到杨小龙那恶毒的咒骂,他觉得打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只会重蹈覆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顶门杠轻轻放回原处。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惊恐的目光。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解释自己是为了保护她们?
她们不会懂,也不敢信。
他只能用行动,用接下来实实在在的日子,来慢慢消除她们的恐惧,重建这个家的信任和温暖。
他的目光扫过孩子们惊恐的小脸,最后落在王晓娟毫无血色的脸上,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干涩地说道:“……没事了,都……都别怕。”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歉意?
但这微弱的情感,此刻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所掩盖。
王晓娟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孩子们更是缩了缩脖子。
杨振庄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急不得。
他走到外屋,掀开水缸盖子,舀起一瓢带着冰碴的冷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刺激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让她们顿顿都吃饱饭,穿暖衣。
可当他走到米缸前,掀开盖子。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只剩下缸底一点点带着糠皮的碎米,恐怕连熬一顿稀粥都不够。
墙角那几颗冻土豆,也所剩无几。
断粮了。
昨天带回来的那只野兔和灰喜鹊,虽然让一家人吃了顿饱饭,但对于这个长期饥饿、尤其是还有一个产妇和八个正是长身体孩子的家庭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摸了摸怀里,只有几毛零钱,是以前偶尔买酒剩下的。
这点钱,什么都买不了。
必须立刻搞到粮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投向了屯子东头,二哥杨振河家的方向。
在这个家里,大哥杨振江自私冷漠,和三哥杨振海是一丘之貉;爹娘偏心,早已寒了他的心。
唯一可能还有点亲情,为人也还算厚道的,就只有这个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二哥了。
可是,刚和家里闹得这么僵,几乎成了全族的公敌,现在上门去借钱借粮?
二哥会借吗?
二嫂王静会同意吗?
杨振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上辈子,他因为混账,跟这个二哥也并不亲近,甚至有时候还会跟着三哥一起嘲笑二哥窝囊。
现在却要去求他……
但是,看着屋里饿得面黄肌瘦的妻女,想着炕上那个还需要营养的八丫,杨振庄把心一横!
面子?
尊严?
在让家人活下去面前,屁都不是!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棉袄,深吸一口气,对屋里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然后,便推开屋门,走进了暮色四合的寒冷中。
他没有理会沿途邻居们投来的或好奇、或畏惧、或鄙夷的目光,径直朝着二哥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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