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本体的过程,如同从万米深海挣扎上浮,带着巨大的水压和嗡鸣。欧阳瀚龙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书房那张高背椅上,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扶手的软木中。剧烈的精神消耗带来的虚脱感阵阵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额际与脊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
然而,比身体的疲惫更难以驱散的,是萦绕在脑海深处,属于默尔索,或者说莫拉娜最后的意念回响。那并非清晰的言语,而是一股交织着刻骨怨恨、无尽孤独,以及一丝冰封在最深处几乎难以察觉的对温暖微光的渴望的情绪烙印。这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另一个可能性的故事,一个关于南宫绫羽的,没有他欧阳瀚龙存在的,黑暗而绝望的平行结局。
如果……当初她没有浑身是血、如同绝望的困兽般闯进他和未来的房间,用匕首挟持了未来?
如果……他没有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顿悟元素的使用方法,并在黑暗之渊不受控制的力量下初次湮灭那些杀手?
如果……后来在危机四伏的燕京列车上,他没有再次手持黑暗之渊,挡在她与混沌生物伊布里斯之间,并且她未曾震惊地发现,他是唯一一个能无视她体内逸散的死亡气息、可以触碰到她而不被侵蚀的人?
那么,这个自幼失去母亲,被至亲兄长背叛、囚禁,目睹父皇惨死,背负着静谧精灵之名与不祥力量的少女,是否也会在某个彻底崩溃的瞬间,被体内的死亡权柄和莫拉娜的低语完全吞噬,最终踏上与默尔索一般无二的充满毁灭与怨恨的复仇之路,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与孤寂?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欧阳瀚龙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无法想象南宫绫羽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眸被死寂与怨毒占据,无法想象她纯净的银发被彻底的暗紫玷污,更无法想象她会变成另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悲剧符号。
那将是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也绝不接受的彼岸,一个永不破晓的漫漫长夜。
所幸,那仅仅是“如果”。
欧阳瀚龙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令人心悸的幻象从脑海中驱逐。他撑起身子,尽管脚步因精神力透支而有些虚浮,但目光却重新变得坚定如铁。
至少,在这个现实里,他存在于此。默尔索的悲剧,是时代、命运与人心冷漠共同铸成的错误。而他,欧阳瀚龙,绝不会让历史在南宫绫羽身上重演。
这是他对未来那个背负悔恨的龙的承诺,是对奥莉薇娅姑姑残魂守护的回应,更是对他自己内心最深处渴望的遵从——他要守护她,守护这个不知从何时起,已在他生命中刻下不可磨灭印记的精灵少女
这是一种无声的誓言,沉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稳步走出书房,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南宫绫羽的卧室门前。轻轻推开,房间内还残留着一丝先前能量激荡后的微凉,但属于她的那份清冷馨香已然重新占据主导。月光如水,透过窗纱,温柔地洒落在房间内。
南宫绫羽依旧沉睡着,恬静得如同月下初绽的优昙波罗。银白的长发铺满枕畔,泛着柔和的光泽。欧阳瀚龙的目光立刻被一处细微的变化吸引。在她额前,有一缕发丝,从根至梢,染上了一种淡淡的氤氲着微光的紫色。
这抹紫色,与莫拉娜那充斥着不祥与怨毒的暗紫截然不同。它内敛,深邃,甚至带着一种神秘而静谧的美感,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那颗星子散发出的光晕。它静静地掺杂在银瀑之中,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像是一种独特的徽记,象征着某种力量的沉淀与初步的掌控。
欧阳瀚龙心中明了。这缕紫发,意味着南宫绫羽在经历了这次心境的冲击与洗礼后,对体内源自莫拉娜的死亡权柄,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更强的驾驭能力。莫拉娜的意识虽未根除,依旧潜伏于血脉深处,但已被暂时牢牢封印,短期内再也无法构成直接威胁。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他凝视着她的睡颜,长长的银色睫毛如羽扇般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梁下,唇色是淡淡的樱粉,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翕动。
看着这样的她,欧阳瀚龙冷硬的心防不由自主地软化,记忆如同被月光点亮的溪流,潺潺流淌而过。
他清晰地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绝非浪漫的邂逅,而是充满了血腥、匕首的寒光与死亡威胁的混乱夜晚。
那个雪夜,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划破了宁静。一个裹在灰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被追猎至此的困兽,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闯了进来。匕首锋利的刃口紧贴着未来的脖颈,斗篷下传来的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别动!就当我从没来过,天亮了我就会走。”
当那身影重重摔进沙发,斗篷下摆渗出的殷红血液砸在地板上时,欧阳瀚龙才借着雪光,看清了兜帽下滑落的、沾染血迹的银白色长发,和那张即使苍白也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脸。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颈间那枚散发着微弱白金光点的项链。与他手腕上刚刚吞噬了黑暗之渊,正散发着蓝色光晕的银镯,在昏暗的客厅里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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