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大楼附近,“乔氏超级披萨与热狗”店铺的霓虹灯招牌在凌晨的黑夜中挣扎着闪烁,像极了它店主老乔?佩里此刻的心情——明明灭灭,濒临崩溃。送走最后一波堪称“军用级别”的订单后,店铺里弥漫着一种战后废墟般的疲惫与狼藉。
油污和烤焦芝士的混合气味浓得化不开,粘附在每一寸墙壁、每一件厨具、甚至每一个人的头发丝上。年轻的送货员马可?拉米雷斯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驾驶座上,连抬起手指关闭车载收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老乔声嘶力竭的咆哮和烤箱永无止境的轰鸣。小货车的车厢里,残留的热狗和披萨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只让人反胃。
店铺里,老乔一边用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机械地擦拭着柜台,一边对着计算器上那可怜的数字骂骂咧咧:“……两百个热狗,六十张加大披萨,双倍芝士双倍肉……材料成本、燃气费、电费、老子的人工……就付这么点?不是说好了三倍小费吗?打发乞丐吗?!六角大楼那帮蛀虫!吸血鬼!永远他妈的预算不足,付钱比他妈的便秘还拖拉!下次……下次再接他们的单子,老子就是狗!
而在几公里之外,白宫那间象征着世界权力之巅的椭圆形办公室内,气氛却比披萨店后厨的油锅还要滚烫、粘稠,且充满了另一种更为致命的、冰冷而诡异的凝滞感。
“呵呵,看来,你的记性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差。”
迪贝露,或者说,占据着迪贝露那完美到令人不安的形态、承载着她部分冰冷本质的某种存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额冒虚汗、脸色如同过期奶酪的金毛胖老头。她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仿佛精密仪器计算出的弧度,那笑容里包含了审视、嘲弄,以及一种非人生物观察实验样本般的好奇。她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坐在那张由桃花心木打造、承载了无数历史决定的总统椅上,姿态自然得仿佛她才是这里与生俱来的主人,而特梅普只是个误入的参观者。
特梅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肥猪,徒劳地撞击着栅栏。高级定制衬衫的领口已被冷汗浸透,紧紧地勒着他粗短的脖子。面对这个凭空出现、美丽到令人窒息却又散发着绝对危险气息的“少女”,他大脑里那点本就贫瘠的政治智慧和商人伎俩瞬间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那段被刻意深埋、关于“主脑”时代的混乱而恐怖的集体记忆。
迪贝露似乎很欣赏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她轻轻抬起一只白皙得近乎白玉的手,指尖在空中优雅地虚划,仿佛在勾勒某种无形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战略图表或历史曲线。
“吐血的马拉松……”她空灵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吟诵古老残酷寓言的奇特韵律,“还记得那段被你们写进教科书里、引以为傲的历史吗?上个世纪,昔日的联邦与北方那个庞大的、令你们夜不能寐的同盟,展开了一场耗资无数、榨干民力的疯狂军备竞赛。从陆地到海洋,从天空到太空,导弹、核弹头、间谍卫星、隐形轰炸机……恐怖的平衡建立在摇摇欲坠的财政悬崖边。当一方亮出了某种看似无法匹敌的武器,另一方就立刻倾尽国力,试图制造出更强大、更恐怖的‘超越武器’来反制和威慑。而当‘超越武器’赫然登场,新一轮更加昂贵、更加激进的‘超越超越武器’的研发又会立刻提上日程。”
她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激光,聚焦在特梅普那张肥肉颤抖的脸上,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自大和恐惧,直视那内核的空洞。
“这场竞赛没有硝烟,却比任何热战都更加消耗一个国家的元气和根基。它就像两个被迫绑在一起的巨人,在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跑步机上,一边被迫全力狂奔,一边疯狂地向内吐血。最终,那个曾经让半个世界颤抖的牢不可破的联盟,无法再承受这无止境的经济上的放血疗法,内部矛盾总爆发,体系僵化到无法转身,最终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分崩离析,烟消云散,变成了现如今的北境同盟。而你们,鹰翼联邦,虽然名义上赢得了冷战,但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社会财富被天文数字的军费大量吞噬,基础教育、基础设施、民生福利被长期忽视,军工复合体这个怪兽尾大不掉,贪婪地绑架着国策……所有这些,都为你们后来内部问题的总爆发,埋下了深深的祸根。”
她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深邃得不像人类的眼睛紧紧锁住特梅普,语气轻柔却带着千钧重压:
“而现在,历史似乎正带着一种冷酷的幽默感,试图以一种新的形式重演。你亲眼看到了九牧的崛起,看到了他们在这场阅兵中,毫不掩饰地展示出的、可能代表下一个世代的武力与决心。身为人治时代——或者说,后‘主脑’时代、这艘巨舰的船长,告诉我,特梅普先生,抛开那些幕僚为你准备的演讲稿,你的第一反应,你的商人本能,会驱使你如何去做呢?你会选择踏上另一条吐血的马拉松跑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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