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冰冷的、碎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银屑,从古堡穹顶巨大的破洞中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气中永恒悬浮的、如同古老叹息般的尘埃。巨大的黑曜石立柱沉默地矗立,投下扭曲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阴影。空气凝滞,沉淀着数个世纪的血腥、荣耀与无法言说的哀伤,以及一种深入石髓的、属于永夜本身的孤寂寒冷。这里不是传说中的恐怖巢穴,而是一座巨大的、被时光蛀空的、只余下无尽回响的纪念碑。壁炉中最后一点炭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映照着墙壁上那些面目模糊、眼神空洞的祖先肖像,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在古堡最深处,唯一尚存一丝生气的静室中央,一张由整块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书桌,如同沉默的棺椁。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相册,羊皮纸页脆弱泛黄,承载着比古堡本身更沉重的重量。一张照片,占据着页面中心,却已褪色成一片混沌模糊的污渍,唯有边缘残留的、被反复摩挲的痕迹,诉说着其承载的过往。
她站在桌前。
雪白的长发,如同凝固的月光瀑布,流淌至腰际,在死寂的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一袭暗红丝绒长裙紧紧包裹着她纤细却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岳力量的躯体。她的面容是超越凡俗的精致,皮肤是月光也无法穿透的、毫无血色的冷白。而那双纯粹的、燃烧着幽暗业火的赤瞳,此刻正死死盯着那片污渍,翻涌着足以淹没星辰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哀伤、悔恨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亵渎时光的轻柔,长久地停留在那片模糊之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尘埃,触摸到早已冰冷的温度。
“维罗妮卡……”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梦呓,却在这绝对死寂的空间中清晰得如同冰棱坠地,“如果……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们之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是否就不会彻底断裂?是否……此刻站在这里承受这无边孤寂的,就不会只剩我一个对着这团模糊的污渍徒劳地呼唤你早已消散的名字?” 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抽走了古堡最后一丝暖意,在冰冷的石壁间幽幽回荡。
“哦?我们尊贵的永夜女王陛下,还在为维罗妮卡那个早该被遗忘的失败者黯然神伤吗?绫舞阁下?”
一个戏谑的、带着金属刮擦玻璃般冰冷质感的嗓音,如同粘稠的毒液,直接渗入意识的最深处!它从每一块冰冷的石砖缝隙、从每一个幽深的阴影里同时钻出,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恶意和无尽的嘲讽!
绫舞的脊柱瞬间绷直如满弓!
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同时刺穿灵魂!所有的哀伤、追忆、疲惫,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股源自血脉最底层的、足以焚毁星辰的暴怒与刻骨铭心的杀意彻底碾碎、蒸发!那双赤红的眼眸猛地睁开!瞳孔收缩成两道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猩红竖线!周身平静的空间骤然扭曲、塌陷,无形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爆发,震得穹顶的尘埃簌簌落下
“嘁!”
一声短促、尖锐、凝聚着纯粹憎恶与毁灭意志的音节,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破凝固的空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的身体甚至没有出现肉眼可见的“转身”动作!时间与空间在她暴怒的意志下似乎出现了刹那的断层!她那宽大的暗红丝绒袖袍,如同被无形的飓风卷起,又如同传说中遮天蔽日的血蝠之翼,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猛地向后狂飙怒卷
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闪烁着空间破碎波纹的暗红色能量弦月,无声无息却又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悍然撕裂了现实!它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切割,而是凝聚了最纯粹的湮灭意志,是“黑暗”本身被赋予了斩断因果的锋刃!弦月所过之处,光线被彻底吞噬,空气被强行排开形成真空通道,发出沉闷如远古巨兽低吼的音爆!目标直指那恶意声音最浓郁、空间波动最异常的阴影核心!
“啧,久别重逢,就用这‘小礼物’打招呼?真让人伤心啊,老朋友。” 戏谑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惋惜,却毫无慌乱。就在湮灭弦月即将斩入阴影的刹那——
那片阴影区域的空间,骤然发生了令人作呕的畸变!如同投入滚烫沥青中的冰块,空间剧烈地扭曲、沸腾、翻涌起污浊不堪的混沌泡沫!一个由纯粹混乱法则构成的、不断自我崩解又自我重生的混沌漩涡瞬间成型!暗红弦月如同斩入了一片粘稠至极、又充满无尽撕扯力的污秽沼泽,那无坚不摧的湮灭之力,竟被那混乱到极致的混沌涡流疯狂地侵蚀、分解、同化!滋滋嘶啦的刺耳声响中,弦月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迅速消融、溃散,化为点点被混沌污染的暗红残渣,被那污浊的漩涡彻底吞噬!
阴影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的墨汁般剧烈蠕动,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从中“流淌”而出。
深灰色的长袍,材质诡异,仿佛由无数蠕动阴影与破碎光线强行缝合而成,袍角无风自动,如同活物的触须。最刺目的,是他那一头同样如雪的白发,但那白色却毫无生机,透着一种死寂的亵渎感,在破碎月光下像一块巨大的、覆盖着霉菌的裹尸布。面容深藏在长袍兜帽投下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绝对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抹微微上扬、勾勒出无尽恶毒与嘲讽弧度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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