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沉重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海水,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弗朗索瓦·雷·纳维戈塔尔船长魁梧的身躯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微微佝偻,面朝着巨大的舷窗。窗外是无垠的、沉默的深蓝,仿佛吞噬了所有往昔的喧嚣。他宽厚的肩膀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只有腰间那枚火元素灵璃坠,其光芒剧烈地明灭着,如同主人濒临破碎的心跳在无声呐喊
时间在凝重的空气中缓慢流淌。终于,船长猛地转过身。他那张被风霜雕刻、浓密胡须遮掩的脸上,此刻布满纵横交错的泪痕,双眼赤红如燃烧的炭火,喷薄着不甘与悲愤的烈焰。他大步流星地跨到舰桥角落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酒柜前,动作粗暴地拉开柜门,抄起一瓶未开封的、琥珀色液体在瓶中荡漾的威士忌。他用牙齿狠狠咬开金属瓶盖,“呸”地一声将瓶盖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对着瓶口,喉结如同拉动的风箱般剧烈滚动。
“咕咚…咕咚…咕咚…”
辛辣的液体如同灼热的岩浆滚入喉咙,船长毫不停歇,一口气灌下了大半瓶。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在舰桥内弥漫开来,与他身上固有的硝烟、海盐以及此刻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气息混杂在一起。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喝干后的厚重玻璃酒瓶被船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钢铁船舷上!玻璃渣如同破碎的冰晶般四散飞溅,在舷窗透入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紧接着,船长甚至没有看一眼那满地的狼藉,手臂抡圆,带着一股要将所有愤懑都抛进深渊的决绝,将那仅剩的、带着锋利断口的瓶身残骸,猛地掷向舷窗外翻腾不息的大海!玻璃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光,瞬间便被翻涌的墨蓝色浪花无情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操他祖宗十八代的海怪!操他娘那瞎了眼的命运女神!” 船长猛地转回身,布满血丝、如同受伤孤狼般的赤红双眼死死钉在欧阳瀚龙和南宫绫羽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原始的守护意志,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在舰桥狭小的空间内炸开:
“听着!你们两个小崽子!现在!有老子弗朗索瓦·雷·纳维戈塔尔罩着你们!都给老子把命攥紧了!一根汗毛都不许掉!听见了吗?!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动你们一根指头,老子就把他连同他那条破舢板一起轰进海底喂大王乌贼!老子说到做到!听清楚没有?!” 他的咆哮声浪冲击着金属舱壁,发出嗡嗡的回响,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酒精与滔天的怒火,却又蕴含着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磐石般的承诺。这是独属于阿道克船长式的守护——粗粝、狂暴,却重逾千钧,掷地有声。
吼声的余音在空气中震颤,船长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气力,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倚靠在冰冷厚重的舵轮基座上。他仰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失焦地望向指挥室那被岁月和烟雾熏染得微微发黄的天花板,仿佛在凝视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流淌着往昔的时光长河。舰桥内只剩下他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的抽动,与舷窗外海浪永不停歇的低语交织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再是咆哮,而是带着一种穿越漫长光阴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像是在对虚空倾诉,又像是在对无形的宿命低语:
“……老子活了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啊……真是活见鬼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困惑和一种被时间遗忘的无奈,“……老子自己都搞不明白为啥能活这么久……像是被哪个记仇的海神下了咒……眼睁睁看着熟悉的面孔一张张消失……看着这世界变得……越来越让老子看不懂……”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空旷却仿佛有无形身影存在的舰桥,扫过那些沉默闪烁着幽光的仪表盘,眼神变得无比柔和,浸满了深沉的怀念:
“……这辈子……真正感觉像个活人……真正觉得这狗娘养的航行还有点乐子的日子……就是当年那群闹腾的小王八蛋……欧阳烁、奥莉薇娅、叶琛炎、雨潇、夏暝、百里杏林……还有那群傻乎乎、却比金子还真的小水手……他们在船上蹦跶的时候……”
船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浓密的络腮胡随之微微抖动:“……他们闯祸……他们惹老子跳脚……他们钓鱼能钓上来大白鲨还想着炖鱼翅汤……他们钓不上鱼用重机枪打……他们能把老子的肺都气炸……可他们……让这艘冰冷的铁棺材……有了热乎气儿……有了能把屋顶掀翻的笑声……老子觉得……值了……这辈子值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如同精准的罗盘,牢牢锁定了眼前的欧阳瀚龙、南宫绫羽,以及他们身后沉默却坚毅的同伴——叶未暝、羽墨轩华、欧阳未来、时雨。那赤红的眼底,悲伤如同深海般幽邃,却燃起了一簇新的、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苗,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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