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集装箱顶板的缝隙,切割出几道惨白的线条,落在陈默脸上。
他睁开眼,第一个动作是摸向腰间的羊角锤,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没有露营灯,没有充电宝,只有腰间那把用五号电池、光线已经有些昏黄的手电筒——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可靠光源,电池是从一个废弃便利店收银台里找到的,只剩最后两节备用。
他坐起身,集装箱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汽油的混合气味。
陈平安还在睡,小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六六警觉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盏小灯。
咪咪无声无息地从一堆破布上跳下,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
陈默先检查了陈平安,孩子呼吸平稳,额头温度正常。
然后他开始收拾。
地图被他小心地摊开在车厢地板上——这是他昨天在路边一个废弃的旅游局宣传点翻到的,一张还算完整的黑龙江省地图。
晚上没有足够的光线,更没有电力去支撑精细查看。
借着缝隙透进来的晨光,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指尖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已经发脆的地图。
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黑龙江南部的某个荒废服务区。
向北,两条绿色的山脉标记如同大地隆起的脊梁:左边那片是小兴安岭,右边更广阔、一直延伸到地图边缘的,是大兴安岭。
他把手电筒打开,调到最暗的档位——为了省电,电池用一节少一节。昏黄的光圈落在地图上。
小兴安岭,距离近。
从图上看,直线距离可能不到两百公里,实际绕山路大概三百多。
优点是快,三四天也许就能到林区边缘。
伊春、铁力这些地名旁边画着树木符号,意味着那里曾经是林区,可能有护林站、林场旧址,或许能找到现成的、相对隐蔽的落脚处。但他盯着那些城镇的名字——伊春、铁力、绥棱——这些都是曾经的县级市,哪怕在林区,人口也不少。
末日前的人口基数,就意味着末日后丧尸的潜在数量。
地图上还有几条穿过林区的公路标记,路,就意味着只要有车就可以自由出入。
大兴安岭,遥远。
他的手指从当前位置向北,掠过哈尔滨、大庆、齐齐哈尔这些他必须远远绕开的城市群,一直向上,直到地图上城镇标记变得稀疏,绿色几乎覆盖一切。
漠河、塔河、呼玛……这些地名旁边标注着年平均气温和“中国最北”的字样。
距离?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从指尖到第一个指关节的距离,在地图比例尺上大约是四百公里,而到漠河,至少需要三个这样的长度。
一千二百公里以上。这还是直线距离,实际行走在残破的公路上,避开城市,寻找汽油,这个数字可能要翻倍。
他关掉手电筒,节省那点微弱电力。晨光又亮了些,能勉强看清地图上的线条。
接下来是计算。他从副驾驶座位下拖出那个沾满油污的笔记本和半截铅笔头。
汽油:车油箱满的,70升。后备箱两个塑料油桶,各30升,其中一个只剩一半,总共算55升。加起来125升。
越野车在这种颠簸、需要不断启停、偶尔还要低挡爬坡的路况下,百公里油耗不会低于18升,甚至20升。125升油,理论最大行程不到700公里,还要预留至少50公里用于最后的寻找和应急。实际可用约650公里。
食物:压缩饼干两大包(每包10块),火腿肠两包(每包10根),硬糖一袋,婴儿奶粉三罐(已开一罐),米粉两包。成人部分,如果每天只吃两顿,每顿一块饼干半根肠,勉强够他和六六还有咪咪(六六的食量他必须算进去)支撑10天。平安的奶粉和米粉,按现在的量,大概20天。
饮水:瓶装水24瓶(500ml装),功能饮料6罐,啤酒8罐(这不算正经饮水,但紧要时能顶用)。省着喝,10天。
其他物资:药品(碘伏、抗生素、纱布)一小包;工具(消防斧、羊角锤、折叠刀、撬棍);香烟三条;白酒两瓶;打火机五个;那支五号电池手电筒及备用电池两节;一些破布、绳索、几个空塑料瓶还有加油用的橡胶软管。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这些冰冷的数字。写完后,陈默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650公里油量 vs 1200 公里路程。
10天成人食物 vs 至少15-20天的旅途(如果去大兴安岭)。
手电筒电池,只剩两节备用。
现实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因获得汽油而升起的些许希望上。
选择大兴安岭,听起来像是寻求终极安全,但实际上,以他们目前的物资储备,那几乎是一条自杀之路。他们根本走不到。
除非在沿途不断地、幸运地找到补给,尤其是汽油。而每一次搜寻补给,都意味着风险,意味着消耗,意味着可能永远倒在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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