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老爹的寿宴,在这偏远渔村里算得上一等一的大事。虽然不比城里富户的排场,但也是宰鸡杀鸭,蒸了白面馍馍,熬了浓稠的鱼汤,几乎全村的人都来贺喜,院子里摆开了七八张桌子,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老村长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长衫,脸上带着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接受着乡邻们朴素的祝福。
就在宴席气氛最热烈的时候,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只见老村长那个在县城里给县长当师爷的儿子——王秀才,带着几个穿着体面的随从,抬着好几个沉甸甸的红漆礼盒,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爹!儿子回来给您贺寿了!”王师爷快走几步,来到老村长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老村长见到许久未归的儿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上前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洪亮中带着喜悦:“好!好小子!总算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子!还以为你当了县太爷的师爷,就看不上咱这穷乡僻壤了呢!”
“爹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儿子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的寿辰啊!”王师爷笑着回应,随即转身,对随从们一挥手,“来!把给老爷子的寿礼都呈上来!”
随从们应声上前,将礼盒一一打开。
第一盒,是两匹色泽光亮、质地厚实的绸缎。
“爹,这是苏杭来的上好绸缎,给您和娘做身新衣裳穿穿!”王师爷笑着介绍。
老村长摸着光滑的缎面,连连点头,笑容满面:“好好,有心了,有心了。”
第二盒,是几包包装精美的点心和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烟斗。
“这是省城‘桂香斋’的点心,还有这烟斗,是黄铜鎏金的,您试试?”
“哎呦,这得花不少钱吧?破费,太破费了。”老村长嘴上说着,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然而,接下来的礼物,却让老村长的笑容渐渐凝固,眉头微微蹙起。
第三盒,是一整套白瓷茶具,釉面洁白如玉,绘着精致的青花,一看就知绝非乡间俗物。
第四盒,竟然是一株用红绸系着、形态奇异的老山参,须发俱全,药香扑鼻。
第五盒,更是直接打开了,里面赫然是白花花的十锭官银,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院子里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村民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堆越来越惊人的礼物,窃窃私语声四起。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儿子给父亲祝寿的范畴,更超出了一个师爷的正常俸禄所能负担的程度。
老村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推开儿子递过来的银锭,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看向王师爷,声音低沉了下来:“富贵(王师爷的乳名),这些……后面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王师爷脸上笑容不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爹,您放心,儿子清清白白。这些啊……都是县长大人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特意嘱咐我带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县长的一片心意,您可不能不收啊!”
“县长?”老村长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活了大半辈子,深知官字两张口,天上绝不会掉馅饼。县长何等人物?怎么会突然对他一个穷乡僻壤的老头子如此“心意厚重”?
他猛地一甩袖子,态度坚决:“拿走!统统拿走!我老头子福薄,受不起县长大人这么重的礼!你的孝心爹心领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给我退回去!”
王师爷没想到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不给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笑着拉扯:“爹!您这是干什么?县长一番好意,您这不是打县长的脸吗?这让儿子以后在县衙还怎么立足?您就收下吧,啊?就算帮儿子一个忙!”
“我说不收就不收!”老村长脾气也上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王守义一辈子没占过官府一分便宜!这礼收得我心不安!拿回去!”
父子俩就在寿宴上拉扯起来,一个非要送,一个坚决拒。最终,在老村长几乎要动怒,和王师爷不断使眼色的情况下,老村长看着周围乡亲们诧异的目光,为了不全了儿子的面子和寿宴的气氛,只得极其勉强地、阴沉着脸,让王师爷先把东西抬到屋里去,但嘴里依旧重复着:“我先替你保管,过后你必须拿走!”
寿宴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乡亲们散去后,老村长脸上的强颜欢笑瞬间消失无踪,他脸色铁青,一把将儿子王师爷拽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说吧!县长到底想干什么?!”老村长压低了声音,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无缘无故送这么重的礼,他到底想要什么?!”
王师爷见瞒不过去,也不再绕弯子,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算计和一丝不耐烦。他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爹,既然您问起来了,儿子也就不瞒您了。我听说……咱们村前些日子,黑石滩上……坠下来一条龙?还是条活的白龙,有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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