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烽火与关东的“赤眉”如同两条噬人的恶龙,疯狂撕咬着大汉帝国早已千疮百孔的肌体。未央宫内的辅政会议,在日益紧迫的危机面前,彻底陷入了瘫痪。
调兵?窦太后坚持启用梁王系的将领,意在掌控军权;卫绾等人则拼死反对,担心此举是为梁王登基铺路。拨粮?国库早已因连年潜在的战备和低效治理而空虚,仅存的粮秣如何分配,在支援边境与镇压内乱之间又成了新的争吵焦点。
争吵,无休止的争吵。每一道政令的出台都伴随着激烈的攻讦和无奈的妥协,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边郡的告急文书语气一次比一次凄厉,字里行间满是城池陷落、吏民屠戮的惨状。“赤眉军”则趁朝廷无力顾及,攻城略地,声势愈发浩大,其首领甚至打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谶语,直指朝廷失德,天命已改!
未央宫外,长安城中也开始弥漫起恐慌的气氛。粮价飞涨,流言四起,甚至有溃散的边军士卒和小股乱民开始出现在京畿之地,治安急剧恶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宗正刘礼老泪纵横,在一次会议上几乎是以头抢地,“诸位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高祖皇帝披荆斩棘创下的基业,我等世代效忠的大汉,亡于我等之手吗?!”
直不疑须发戟张,怒视着窦太后的代表和卫绾:“要么立刻立君,总揽全局!要么……你我便等着做亡国之臣,等着那‘赤眉’或者匈奴人的刀架在脖子上吧!”
巨大的压力让暂时的平衡岌岌可危。窦太后一方开始考虑是否要强行推动梁王即位,哪怕引发内战也在所不惜;卫绾一方则焦急地等待着南方的消息,计算着打出刘荣这张牌的最终时机。
而就在这风暴眼的中心,一个被所有人暂时忽略的变数,动了。
被严密监视的刘彻,通过韩嫣残存的、几乎断绝的渠道,拼凑出了外界的混乱与绝望。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一旦梁王强行登基,或者卫绾成功推出其他皇子(他甚至不知道卫绾的真实底牌),他将永无翻身之日,甚至性命难保。
“殿下,我们安插在北军中的一个最低层的什长传来消息,如今军心浮动,对朝廷拖延不满者大有人在,尤其是……尤其是那些曾被天幕右边景象激励、渴望军功的少壮军官!” 韩嫣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我们能联络上他们,许以高官厚禄,趁现在京城空虚,局势大乱,或可……或可一搏!”
刘彻眼中布满了血丝,天幕的预言像毒蛇般缠绕着他,但现实的绝境更让他窒息。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身家性命。
“去做!”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而狰狞,“告诉他们,若事成,朕……不,孤许他们裂土封侯!若败……不过一死!”
一场极其冒险、成功率渺茫的宫廷政变,在绝望中再次悄然酝酿。韩嫣像幽灵一样,利用夜色和混乱的掩护,试图重新串联那些被压抑的野心。
与此同时,卫绾派出的第二名信使,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南方郡府,再次见到了刘荣。
这一次,信中的内容更加急迫和直白。卫绾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描述了长安即将崩溃的危局,北疆沦陷、赤眉坐大、朝堂瘫痪,以及……胶东王可能再次铤而走险的隐忧。他直言,若刘荣再不站出来,以“前太子”身份振臂一呼,凝聚人心,大汉必亡无疑!他恳请刘荣同意,由他安排,即刻“暴露”身份,并准备北上!
信使还带来了一个更具体的计划:卫绾已暗中说服了南方一位手握重兵、且对当前朝廷极度失望的郡守(正是软禁刘荣的这位),只要刘荣点头,这位郡守便会立刻宣布拥戴“仁王”刘荣,以“清君侧、安社稷”之名起兵,护送刘荣北上长安!
刘荣看着这封信,手微微颤抖。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无法再置身事外。假死远遁,求的是一方安宁,但若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这安宁又有何意义?卫绾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将避免亡国的重任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想起了天幕中那饿殍遍野的景象,想起了渭水河边那些质朴的村民,想起了容家村渴望安宁的眼神。
是继续隐藏,保全自身,坐视帝国崩塌?
还是站出来,背负起那沉重无比的责任,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再次卷入那令人窒息的权力漩涡?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父皇复杂的眼神,闪过刘彻那不甘的面容,闪过窦太后威严的背影,最终,定格在北方烽火和关东流民的惨状上。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平静与决然。
他对信使,也是对一直守候在旁的旧属和那位悄然进来的郡守,沉声道:
“回复丞相,及郡守大人。”
“刘荣……愿往。”
就在刘荣做出决定的几乎同一时刻,长安未央宫,最后的导火索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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