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癫的日子 第2章 流亡第一年

夜风如刀，刮过荒芜的田埂和枯黄的蒿草，发出呜呜的声响，掩盖了母子二人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身后的邯郸城已成天际一簇跳动的、不祥的火光，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大网。

赵政(回到秦国前都叫赵政)紧紧攥着母亲的手，那只手冰冷而有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小小的身体里，混沌珠提供的暖流仍在运转，支撑着他早已透支的体力，但疲惫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抬头看向母亲，星光下，赵姬的脸庞轮廓分明，那双曾经妩媚多情的眸子，此刻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这边。”赵姬的声音干涩沙哑，不容置疑。她拉着赵政，偏离了看似好走的官道，一头扎进了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灌木林。荆棘撕扯着他们本就破烂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但赵姬毫不停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混沌珠在赵政胸口微微震动，传递出一种模糊的警示。他扯了扯母亲的手，低声道：“阿母……那边，好像有东西。”

赵姬脚步一顿，眼中那抹极淡的灰芒再次流转，她顺着赵政示意的方向望去，片刻后，低声道：“是沼泽，绕过去。”

他们改变了方向，沿着灌木林的边缘疾行。果然，没走多远，脚下原本坚硬的土地开始变得松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腐臭味。若非赵政提醒，他们很可能就此陷落。

这一夜，他们就在这种极致的紧张与艰难的跋涉中度过。依靠着赵政体内混沌珠那并不稳定的预警，以及赵姬融合珠子后获得的、远超常人的体力、敏捷和对危险的直觉，他们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搜捕的骑兵小队和设卡的兵卒。

天光微熹时，他们找到了一处被遗弃的猎户木屋，隐藏在深山老林的边缘。木屋残破不堪，四处漏风，但总算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隔绝外界视线的角落。

赵姬仔细检查了木屋内外，确认安全后，才带着赵政进去。她搬来破烂的桌椅抵住摇摇欲坠的木门，自己则抱着膝盖，坐在门边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卫。

赵政瘫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又累又饿，浑身像是散了架。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前的混沌珠，它已经恢复了冰凉和平静。

“阿母……”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依赖。

赵姬转过头，眼中的灰芒已经完全褪去，恢复了属于“赵姬”的、带着疲惫与惊悸的眼神，但深处，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永久地改变了。她挪到赵政身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用自己残破的衣袖擦拭着他脸上的污迹和细小的伤口。

“没事了，政儿，暂时……没事了。”她的声音温柔了些许，但抱着他的手臂，依旧稳定而有力。

“阿母，你刚才……好像变了个人。”赵政仰起脸，忍不住问道。他清晰地记得母亲那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眼睛。

赵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赵政胸前的珠子上，眼神复杂：“是它……是这珠子。它好像在帮我，也……在改变我。”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当时，那些人抓住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很烫，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身体也不听使唤了，只知道要带着你逃，杀掉所有拦路的人。”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后怕和迷茫。混沌珠的融合，赋予了她生存的力量，却也侵蚀了她部分作为“赵姬”的自我。赵政握紧了珠子，他能感觉到母亲与珠子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也明白了，这场逃亡，他们母子二人，都已与这枚神秘的石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我们会活下去的，阿母。”赵政忽然说道，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变成什么样，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赵姬看着儿子眼中那簇与绝望并存的、顽强的火焰，用力点了点头。她轻轻抚摸着混沌珠，低语道：“嗯，活下去……去秦国，去找你的父亲……”她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恨意？若不是那个男人的抛弃，他们何至于此？

就在这时，混沌珠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能量汲取……检测到微弱生命源……可转化……】信息流指向木屋角落，那里有一窝刚刚出生、眼睛还未睁开的小鼠，在破败的草絮中微微蠕动。

赵政心中一动，一种本能驱使着他。他走过去，伸出手，却不是抚摸，而是轻轻覆盖在那窝小鼠之上。胸前的混沌珠闪过一丝微光。下一刻，那几只孱弱的小鼠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微弱的生命气息瞬间断绝，化作一股几乎细不可查的暖流，通过赵政的手掌，融入了混沌珠，随后又反馈出一丝极其微薄、却真实不虚的能量，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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