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开仙门 第58章 前路已明，道途且长 一

夜鹰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中苏醒的。

没有噩梦，没有低语，没有剧痛灼烧神经。只有一种温润的、如同浸泡在春日暖阳下的溪流中的舒适感，包裹着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那是新肉在快速生长的征兆。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清玄观静室简陋却异常洁净的木梁。鼻腔里充盈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清新的草木香、醇厚的泥土芬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沉静的檀香（实为清心香残留）。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将废土惯有的污浊与血腥彻底隔绝在外。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除了重伤后的虚弱，没有其他不适。体内的毒素，那曾经如跗骨之蛆、几乎将她拖入地狱的混合邪毒，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侧过头，看到了那个身影。

陆清玄盘坐在不远处的灵田边缘，背对着她，面向那株生机盎然、已然长到半尺高、四片翠叶舒展如玉的地灵根。晨光从观门的缝隙渗入，为他玄色的破旧道袍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他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背脊挺直，气息沉静悠长，仿佛与周围灵田的生机、乃至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夜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涌来：毒瘴深处的死战、母巢爆炸的恐怖反扑、那致命的核心肉瘤、以及最后关头，那道仿佛从天而降、禁锢住怪物的淡金色流光……是他，在铁锈镇中心，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为她、为小队创造了那决定性的一击机会。

也是他，将她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冰冷坚硬的心湖中漾开。感激？认同？依赖？或许都有，但又似乎不仅仅是这些。

她撑着还有些无力的身体，试图坐起。

轻微的响动立刻惊动了陆清玄。他转过身，看到苏醒的夜鹰，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光芒，起身走了过来。

“感觉如何？”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沙哑，但很平稳。

“活着。”夜鹰言简意赅，但语气不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温度。她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你的伤？”

“无碍，调息即可。”陆清玄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夜鹰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片刻后，陆清玄点点头：“毒素已清，根基无损，只是气血亏虚，需静养数日，辅以灵食药膳，便可恢复如初。”

“灵食药膳？”夜鹰挑眉，废土可没这些精细玩意儿。

“灵田新获之物，已然可用。”陆清玄示意她看向那块“息壤灵土”。夜鹰这才注意到，灵田边缘那片原本空白的地面上，竟然多了一片小小的、泛着淡金色光泽的药圃！几株形态各异的奇异植物在其中茁壮生长，药香扑鼻。其中一株通体洁白如玉、叶片有环纹的，正是自己拼死带回的“龙骨草”，但眼前这株，无论是品相还是散发的灵韵，都远超野生！

她眼中难掩震惊。仅仅昏迷一日夜，变化竟如此之大？

陆清玄没有解释“息壤”和地下石室的详情，只是简单道：“机缘巧合，得古之遗泽，灵田得以增益。那‘净毒培元丹’，便是以此新生灵植为主材炼制。”

夜鹰不是多话的人，她深深看了陆清玄一眼，点了点头，将这份不可思议的“机缘”记在心里，不再追问。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外面情况？”她更关心铁锈镇的现状。

陆清玄神色稍凝，将地底发现“腐渊凝视者”及其与废土灾变关联的推测（省略了最骇人的部分，只提及有强大污染源被封印于镇下，可能与毒瘴尸潮有关），以及东南方向尸潮异常集结挖掘的消息，简要告知。

夜鹰听完，沉默良久，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寒光凛冽。

“所以，‘药师’，甚至那个‘猩红主宰者’，它们可能不仅仅是破坏，而是在……寻找地下的东西？或者，被地下的东西吸引？”

“极有可能。”陆清玄颔首，“污染源虽被封印，其气息外泄，对地表变异体及某些心怀叵测者而言，或如毒瘾。而旧河道矿藏，亦可能存有其他‘遗泽’，同样吸引它们。”

“我们必须阻止它们。”夜鹰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它们想找什么，都不能让它们得逞。铁锈镇……清玄观，就在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的地盘”这几个字，她说得很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陆清玄看着她，忽然问道：“夜鹰队长，你相信‘秩序’吗？”

夜鹰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想了想，缓缓道：“在废土，我只相信力量和活下去的规则。但……”她看向灵田中生机勃勃的植物，又看向陆清玄，“你带来的这些，干净的水，能解毒的药，能让土地长出好东西的‘灵田’，还有这座让人心安的‘观’……这些，或许就是你所说的‘秩序’？如果是这样的秩序，我觉得……不坏。”

这或许是她能说出的、最接近“认同”的话了。

陆清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冰雪初融。“善。吾之道，便是在此废墟之上，重建此等‘秩序’。以净化为基，以生发为途，以守护为责。前路艰险，强敌环伺，地下更有隐患。然，道既择，虽千万难，吾亦往矣。”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夜鹰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算我一个。”夜鹰没有豪言壮语，只是简单说道。她从床上下来，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站得很稳。“我现在能做什么？”

“首要之事，乃是稳固此地根基。”陆清玄正色道，“地下封印不稳，污染外泄，乃心腹之患。贫道欲借灵田与道观之力，尝试反向渗透，净化地脉节点，或可为封印补充能量，延缓其衰败。”

夜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风险和重要性。“需要我怎么做？”

“守护。”陆清玄道，“此举或会引动地脉异象，甚至可能刺激那封印之物。贫道需全神贯注，无暇他顾。外围警戒，以及若有不测时的应对，需交由可信之人。”

“交给我。”夜鹰没有任何犹豫，“战斧、羽箭、‘眼镜’会守在外面。罗铁那边……”

“暂不必知会详情。”陆清玄摇头，“地底之事，知者愈少愈好，以免引动不必要的恐慌或……贪念。罗镇长那里，只需告知我们在尝试加固防御，稳定地气即可。”

夜鹰点头，立刻出去安排。

很快，战斧、羽箭、“眼镜”被召来，在清玄观外围形成严密的警戒圈。罗铁也得到夜鹰“伤势无碍，陆道长需闭关尝试新阵法稳固地气”的传讯，虽有些疑惑，但出于对两人（尤其是陆清玄层出不穷手段）的信赖，并未深究，反而加派了人手协助外围警戒，并将东南方向尸潮异动的消息同步过来——尸潮挖掘速度在加快，方向明确指向铁锈镇及旧河道区域，预计最多一日后便会兵临城下。

时间紧迫。

清玄观内，陆清玄再次来到灵田核心。他先是将残破的“传承玉简”置于地灵根旁，以其微弱灵光为引。然后，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沟通“一念洞天”。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引导灵田的生机与秩序之力，顺着地灵根深入大地的根系，主动向被污染的地脉节点渗透，尝试进行净化与滋养。

“一念洞天”似乎感知到他的意图，微微震动，表面光华流转。灵田虚影中，那五丈范围的土地（尤其是“息壤灵土”区域）光芒大放，磅礴的生机与精纯的土行灵气被抽取，顺着陆清玄神念的引导，如同无数条纤细却坚韧的绿色光丝，沿着地灵根的根系网络，向着大地深处、那被“腐渊凝视者”污染的核心区域探去。

过程异常艰难。

地脉深处，充满了粘稠、混乱、充满恶意的污染能量。灵田的生机光丝甫一接触，便遭到激烈的排斥与侵蚀，如同清泉滴入浓酸，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被消磨。陆清玄的神念也如同置身冰窟与火海交替的炼狱，承受着污染意念的疯狂冲击。

但他咬牙坚持，不断调整着灵气输出的频率和属性，以“息壤”的浑厚稳固对抗腐蚀，以地灵根的净化生机消磨污秽，同时引动“一念洞天”核心阵纹中蕴含的那一丝“秩序”韵律。

渐渐地，绿色光丝稳住了阵脚，虽然前进缓慢，但确实在一点点地穿透污染层，向着地脉节点更深处、那被封印的“腐渊凝视者”所在的边缘区域靠近。

每净化一寸被污染的地脉，陆清玄都能感觉到，那处地脉传来一丝微弱的“轻松”与“欢愉”的反馈，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而“一念洞天”吸收到的、来自被净化地脉的反馈以及自身践行“秩序”之道产生的道韵，也让其修复进程再次加快，表面最后几道细微裂痕开始弥合。

当地灵根的光丝终于触碰到封印“腐渊凝视者”的“八龙镇魔链”所连接的地脉核心区域边缘时，异变突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与自身截然相反的“秩序”与“生机”的触碰，那被封印的怪物，躯干上多个孔洞同时剧烈闪烁起来！更加狂暴、混乱的低语和污染意念如同海啸般顺着地脉反向冲击而来！

陆清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识海中道观虚影剧烈摇晃！

但与此同时，“八龙镇魔链”似乎也被灵田生机的刺激所激活！八根暗金色的锁链同时大放光明，上面铭刻的古老封印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流转起来，形成一层坚实的屏障，将那怪物的反扑绝大部分挡了回去！

不仅如此，锁链似乎“辨认”出了灵田生机的有益属性，竟主动引导了一部分生机灵气，注入到封印阵法的核心之中！那因为灵脉枯竭而黯淡许久的封印光芒，竟肉眼可见地明亮、稳固了一丝！

“有效！”陆清玄心中大振，不顾神魂刺痛，继续稳定地输出灵田生机，配合锁链封印，对怪物周围最外围的污染区域进行缓慢而坚定的净化。

这是一个漫长且消耗巨大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清玄感觉自己的神念和灵田储备都即将告罄时，他终于完成了对地脉节点最外围一圈（约莫封印区域外十丈）的初步净化与能量注入。

“腐渊凝视者”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锁链的光芒也稳定在一个比之前明亮些许的水平。虽然只是杯水车薪，远未触及怪物本体，但至少证明，这个方法可行！灵田的秩序之力，确实能够克制甚至净化“蚀”的污染，并为古老封印提供微弱的补充！

就在陆清玄准备收功调息时，“一念洞天”猛然一震！

第一阶段修复彻底完成时解锁、但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的“初级灵气转化阵”雏形，此刻因为吸收了海量的、混合了灵田生机、地脉反馈、封印共鸣以及陆清玄践行大道所产生的特殊“道韵”，竟然被成功激活了！

虽然只是雏形的初步激活，功能极其有限，且范围仅局限于道观地底核心极小区域，但它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将周围环境中游离的、狂暴污浊的废土能量，进行初步的“筛选”和“转化”，剥离出极其微量、却相对稳定温和的“灵气”，反哺给灵田和道观本身！

这意味着，清玄观开始拥有了初步的“自产”灵气能力！尽管产量微乎其微，且转化效率极低，但这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质变！是未来可能引导更大范围灵气复苏的起点！

陆清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缓缓收功，睁开眼睛，虽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但眼神却明亮如星。

他看到，灵田中的地灵根，似乎也因为参与了净化地脉和得到了转化阵反哺的微灵，又长高了一小截，叶片更加翠绿欲滴。那几株新生的灵植，也明显精神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与清玄观、与地底那古老的封印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更加深刻、更加紧密的联系。他不仅是这里的居住者，更是这里的“守护者”与“修复者”。

道途，于此真正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