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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有水滴声和我的心跳声作伴。饥饿、寒冷和疲惫像三只饿狼，轮番啃噬着我的意志。我不敢睡得太沉，每隔一段时间就强迫自己醒来，侧耳倾听洞外的动静，生怕追兵顺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
怀里的黑盒子依旧冰冷，胸前的桃木扣传来稳定的阴凉感，这是我唯一的慰藉。黄寅似乎在全力吸收帛书的残余力量，恢复魂元，意念交流变得稀少而短暂。
天亮后，透过防空洞入口缝隙渗进来的微光判断，外面应该是个阴天。我啃掉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喝光了水。食物告罄，必须想办法补充。更重要的是，必须尽快联系王胖子。
但怎么联系？我的手机不敢开机，特调科很可能有定位。公用电话？现在城市里还有多少公用电话亭？而且打电话风险也很大。
得进城，找一个人流量大、监控相对稀疏、又能找到通讯方式的地方。城中村？对，昨天逃亡时经过的那片待拆迁的城中村，鱼龙混杂，路边小店或许还有能打电话的地方。
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我仔细检查了黑盒子和桃木扣，确认那层微弱的“蔽衣”效果还在。虽然不知道能瞒过什么级别的探测，但总比没有强。我将黑盒子用破布包好塞进背包最底层，桃木扣贴身戴好，深吸一口气，钻出了防空洞。
阴沉的天空下，荒滩更显凄凉。我沿着河滩往回走，尽量避开大路，借助杂草和垃圾堆隐藏身形。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任何远处传来的汽车声都让我如惊弓之鸟。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才重新摸回那片破败的城中村边缘。白天的城中村比晚上多了些烟火气，但也更加杂乱。狭窄的巷子里污水横流，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老人坐在门口打盹，几个孩子追逐打闹。各种小餐馆、理发店、五金铺开门营业，空气中混杂着油烟、劣质洗发水和铁锈的味道。
我拉低兜帽，低着头，混入稀疏的人流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目标。很快，我看到一家门面破旧、写着“长途电话”字样的小卖部，门口挂着脏兮兮的塑料帘子。
就是这里了。
我压住狂跳的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落满灰尘，摆着些过期食品和杂货。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打盹。
“老板，打个电话。”我压低声音说。
老板眼皮都没抬，指了指角落里一台老式投币电话机。
我走过去，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个硬币。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王胖子的手机号。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快接啊！王胖子！
就在我以为没人接听准备挂断时，电话通了。王胖子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喂？谁啊？大清早的……”
“王哥，是我，林小穷。”我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王胖子的声音瞬间清醒，带着震惊和紧张：“我靠！小穷？！你……你没事？！你现在在哪儿？外面都翻天了！”
“我暂时安全。长话短说，王哥，帮我个忙，打听点消息。”我直奔主题。
“兄弟！你还敢打听消息？！你知不知道特调科的人在到处找你！还有一帮来历不明的人也在打听你！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啊！”王胖子的声音又急又怕。
“我知道。王哥，我就问两个事。”我强作镇定，“第一，昨天城北工业区那边，是不是出了大事？特调科有什么动静？第二，有没有听说一个叫‘夜枭’的组织或者外号？”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城北的事果然跟你有关系？！我听说昨天后半夜那边又是爆炸又是枪战，动静闹得极大！特调科封锁了那片区域，今天一早还加派了人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气氛紧张得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夜枭’……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一耳朵，是道上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心狠手辣，背景很深！你怎么惹上他们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特调科果然在全力搜捕，而且“夜枭”（苏明远的人）也暴露了。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王哥，你别问那么多。帮我留意着，有什么关于特调科搜捕进展，或者‘夜枭’的新消息，立刻告诉我。”我恳求道。
“我怎么告诉你？你手机还敢用吗？”王胖子反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犹豫了一下，看到小卖部墙上贴着一张外卖单，上面有个地址。我灵机一动：“这样，王哥，明天中午十二点，城南老区‘张记面馆’，你等我。如果我没到，就是出事了，你别等。”
“张记面馆？那地方都快拆了！你小子……”王胖子叹了口气，“行吧！我尽量帮你打听。但你听哥一句劝，赶紧跑路吧！南城待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谢了王哥。”我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
付了钱，我迅速离开小卖部，重新没入杂乱的小巷。王胖子的消息证实了形势的严峻。特调科和“夜枭”都在行动，我们就像被困在包围圈里的猎物。
现在，只能等明天中午的面馆之约了。希望王胖子能带来更有用的信息。
我在城中村里像幽魂一样游荡，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饥饿感越来越强烈，我不得不冒险用最后一点钱，在一个路边摊买了两个最便宜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下午，天色愈发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让狭窄的巷道更加泥泞难行，但也提供了些许掩护。我躲在一个废弃的报亭里，看着雨幕中的城市，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渺小。
黄寅的意念偶尔传来，依旧虚弱，但比之前稳定。他似乎在全力消化帛书的力量，无暇过多交流。
傍晚时分，雨停了。我正准备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突然，巷子口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站住！检查身份证！”
我心里一紧，悄悄探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正在拦路检查几个看起来像流浪汉的人。虽然不是特调科，但同样危险！如果被盘查，我很可能暴露！
我立刻缩回头，心脏狂跳。不能待在这里了！城中村也不安全！
趁着城管注意力在那几个人身上，我猫着腰，迅速钻进另一条更窄、更脏的巷子，朝着城郊的方向逃离。必须找个更荒僻、完全没人烟的地方躲过今晚。
一路躲躲藏藏，天色彻底黑透时，我发现自己竟然绕到了南城公墓的后面。这里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只有冰冷的墓碑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香烛残留的气息。
阴气极重，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或许反而是种掩护。
我找到一处倒塌的旧墓穴，藏在残破的石板后面，蜷缩起来。雨水浸湿了衣服，冰冷刺骨。我紧紧抱着背包，感受着桃木扣传来的微弱暖意，抵御着寒意和恐惧。
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中午，我如约来到城南老区的“张记面馆”。这里果然如王胖子所说，一片断壁残垣，大部分住户已经搬走，面馆是少数还在营业的店铺之一，生意冷清。
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紧张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十二点过五分，王胖子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快步走进来，坐在我对面。他脸色不太好，眼袋很重，显然也没睡好。
“你胆子真大，还敢露面。”王胖子压低声音，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包子和一瓶水，“赶紧吃。”
我感激地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打听到什么了？”我边吃边问。
王胖子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两件事。第一，特调科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昨天行动好像损失了人，杨振华压力很大，搜捕的重点好像从抓人转向找一样东西了。”
找东西？是那个黑盒子！他们更看重帛书！
“第二，”王胖子脸色更加凝重，“‘夜枭’那边，我托了好几层关系，隐约打听到，他们最近确实在南城有大动作，领头的是个姓苏的，非常神秘。但奇怪的是，昨天城北的事之后，‘夜枭’的人好像也安静了不少，像是在观望什么。”
姓苏的！果然是苏明远！他在观望？是在评估形势，还是……在准备更大的动作？
“还有，”王胖子犹豫了一下，说，“我听到一个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特调科丢的那样东西，好像……跟很久以前一桩悬案有关，叫什么……‘信泰案’？牵扯很大！”
信泰案！又听到这个名字！看来这帛书和债券，果然与这件旧案脱不了干系！
这些信息碎片像拼图一样，在我脑子里慢慢组合，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和危险的阴谋轮廓。特调科、苏明远、信泰案、债券、魂引、帛书……所有这些都纠缠在一起，而我和黄寅，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小穷，”王胖子看着我，眼神复杂，“听哥一句，到此为止吧。这潭水太深了，你再掺和下去，会没命的！趁现在他们还没找到你，赶紧走，越远越好！”
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我能走吗？黄寅怎么办？我们已经被卷进来了，无处可逃。
“我知道了，王哥。谢谢你。”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以后……你别再联系我了。”
王胖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一点钱，起身匆匆离开了。
我坐在空荡荡的面馆里，看着窗外荒凉的街景，碗里的面已经冷了。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我，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