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上的墨影 第26章 忘川数据海

仿佛穿过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周围的景象再次固化时，凌九霄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预想中的人间山林，而是身处一片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适的空间。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不断流动、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地面”，仔细看去，那是由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扭曲的符号、断续的声音碎片构成的庞大“数据流”。这就是忘川？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信息构成的海洋。

空中漂浮着惨绿色的光球，如同路灯，投下冰冷僵硬的光线，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更添几分诡异。光线之外，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充斥着无数扭曲、嘶吼的灵魂阴影，它们如同搁浅的鱼，在数据流的岸边挣扎、哀嚎，声音直接钻进脑海，带着令人疯狂的绝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成永恒，心灵在死寂与喧嚣的极端交替中备受煎熬。

“操！”凌九霄低骂一声，感觉自己的SAN值在狂掉，“这他妈又是哪儿？！我们没回人间？！”

白墨站在他身侧，眉头紧锁，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数据海”，他的脸色在幽蓝和惨绿的光线交错下，显得更加苍白。“空间坐标锚定错误……或者说，我们被‘忘川迷途’更深层的规则捕获了。这里……是忘川的‘底层数据区’。”

阿元（鬼体瑟瑟发抖，几乎要抱成一团）：“底、底层数据区？！我听老鬼差说过！这里是地府处理‘冗余信息’和‘无法解析灵魂碎片’的地方！是禁地中的禁地！完了完了！我们彻底迷路了！”

凌九霄（强忍着脑海中各种杂乱记忆片段的冲击，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冗余信息？无法解析？听起来就像是电脑的回收站加乱码区……你们地府还挺时髦啊？！”

他尝试调动力量，发现之前的封印仍在，妖血沉寂，只有最微末的灵力可用。更糟糕的是，他感觉体内的寿元灯，在这里似乎燃烧得更快了一些？那种生命流逝的细微感觉，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妈的……这鬼地方克我！】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那片“平静”的数据流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无数破碎的记忆和怨念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凝聚成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混乱气息的触手，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这些数据触手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灵魂和意识！被它们缠上，会被强行灌输无数混乱、痛苦、疯狂的记忆碎片，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心智不坚者的神智！

“小心！”白墨低喝一声，抬手间，数个结构简洁却带着稳固心神意味的银色符文飞出，试图阻挡那些数据触手。

符文与数据触手碰撞，发出滋滋的电流般声响，暂时阻挡了攻势。但数据流无穷无尽，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凌九霄（感觉脑子像被塞进了一个装满尖叫和混乱画面的搅拌机，他咬着牙，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灌注到手中的核桃上，将其当成板砖，狠狠砸向一条试图缠绕阿元的触手）：“给老子滚开！”

核桃砸在数据触手上，竟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将那触手砸得一阵扭曲，暂时溃散！【咦？这玩意儿好像有点用？】

阿元（躲在凌九霄身后，尖叫着）：“大人！这些是‘信息怨灵’！物理攻击效果有限！它们怕……怕秩序之力！怕纯粹的规则！”

秩序之力？规则？

凌九霄下意识地看向白墨。

白墨的符文虽然有效，但面对这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信息洪流，显然也力有不逮。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更让他分心的是，他需要时刻维持着笼罩三人的那个微弱护盾，隔绝大部分直接的精神冲击。

一条格外粗壮、由无数战场厮杀和背叛记忆构成的数据触手，如同毒蟒般突破了符文的封锁，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混乱，直扑白墨面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几乎避无可避！

白墨似乎因为消耗过大，反应慢了半拍！

眼看那混乱的数据洪流就要将他吞噬——

凌九霄瞳孔骤缩！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白墨是他仇人这件事，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充电宝”即将损坏的恐慌，以及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或许是共生契约带来的牵绊，让他体内的妖血再次不受控制地沸腾！

“嗡——！”

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金红色光芒自他眼底最深处爆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属于九幽凰的古老威压混合着暴怒的情绪，轰然扩散！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一拳轰向那条数据触手！拳头上包裹着实质般的金红色妖力火焰！

“轰！”

数据触手与妖力火焰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被瞬间蒸发、净化！那触手发出凄厉的、仿佛千万人同时哀嚎的尖啸，寸寸断裂，消散！

然而，这一次的妖力爆发远超之前！凌九霄感觉自己体内的枷锁仿佛被这股暴怒的力量冲开了一道裂缝！更多的妖力如同脱缰的野马，汹涌而出，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经脉和识海！

反噬的剧痛瞬间传来！比以往更加猛烈！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灼烧！寿元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再次变得明灭不定！

【糟了！失控了！】

就在凌九霄即将被自身妖力吞噬的危急关头——

白墨看着凌九霄那双完全被鎏金色占据、充满暴虐和痛苦的瞳孔，又看了看周围更加疯狂涌来的、似乎被凰血气息刺激到的数据洪流，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似乎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闪避，任由几条细小的数据触手缠绕上他的手臂，带来冰冷的刺痛和混乱的低语。他深吸一口气，面对着这片绝望的数据海洋和濒临失控的凌九霄，用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带着无上威严和冰冷律令的语调，沉声开口：

“此地，规则定义：信息归于沉寂，怨念散于虚无。”

“律令：肃清！”

没有符文的光芒，没有能量的波动。

但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浩瀚无边的数据海洋，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所有翻腾的数据触手瞬间僵直，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那些挣扎嘶吼的灵魂阴影仿佛被剥夺了声音，变得呆滞、透明，最终融入了背景的黑暗。连空中那些惨绿色的“路灯”光芒，都似乎黯淡、规整了许多。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剩下白墨那句仿佛言出法随的律令，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冰冷的威严。

凌九霄（体内的妖力因为外部环境的骤然剧变和那律令中蕴含的恐怖规则之力，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狂暴的气息被强行压制回去，反噬的剧痛也随之减轻。他半跪在地，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那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白墨）。【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阿元（已经彻底吓傻了，张大了嘴巴，指着白墨，鬼体像筛糠一样抖动）：“判……判官律令？！是判官大人的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您……您到底是……”

白墨（在使出那惊天动地的律令后，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那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没有回答阿元的疑问，甚至没有看凌九霄，只是缓缓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动用本源律令……压制又松动了……】

死寂的数据海中，只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以及，远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更加庞大的、被刚才律令惊醒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投来冰冷注视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