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副教主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百姓,喉间的哽咽压过了先前的决绝,他上前一步,声音因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
“老人家……你们这是何苦?城防凶险,快些退下去!”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枣木拐杖,缓缓走出。
他的麻布衣衫上打满了补丁,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却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老者抬手抚了抚颔下稀疏的白须,目光扫过城头精疲力尽的教众,又望向城下如铁铸般的征南军,声音虽苍老却掷地有声:“副教主不必多言,大华教护我明州百姓,如今城破在即,我等虽手无寸铁,却也愿与大华教一道,誓死守此城!”
“誓死守城!”
老者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百姓便齐齐高呼起来。挑夫举起了磨得发亮的扁担,店小二攥紧了浸过油的抹布,抱着孩子的妇女将襁褓紧了紧,连半大的孩童都学着大人的模样,攥着捡来的石子,眼神里满是倔强。
这一声呼喊,像一团火投进了大华教教众早已冷却的心中。原本耷拉着脑袋、眼神颓废的教徒们,猛地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些平日里素不相识的百姓。
他们没有重甲,没有利刃,却愿意为了守护城池,与他们并肩而立。
一时间,教众们眼眶发热,先前的疲惫与绝望被滚烫的热血取代,有人攥紧了手中的兵器,有人挺直了佝偻的脊背,连呼吸都变得厚重起来。
殷副教主看着眼前的场景,鼻尖发酸,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们连日来的浴血奋战,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这份守护,值得!
城下的高烈将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拧得更紧。
玄铁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却始终猜不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百姓为何会自愿为叛军守城?
难道是被大华教胁迫?他当即抬手,对身侧的斥候吩咐道:
“速去查探,弄清楚城上百姓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叛军所迫!”
“末将领命!”斥候翻身下马,猫着腰借着地形掩护,飞快地绕到城墙侧面,攀上一处低矮的土坡,借着枝叶的遮挡仔细观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便疾步返回,单膝跪在高烈马前,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将军,查清楚了,城上百姓皆是自愿为叛军守城,并非被胁迫!”
“什么?”高烈猛地勒紧缰绳,胯下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他俯身盯着斥候,声音冷得像冰:
“自发守城?你当真看清楚了?不是叛军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的?”
“属下看得真切!”斥候连忙回道,语气笃定,“那些百姓手里的‘武器’全是家常物件。
有挑货的扁担,装菜的箩筐,还有灶房里的烧火棍,杂乱不堪,若是被胁迫,绝不会是这般模样!”
高烈沉默了。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剑柄。
阳光透过甲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百姓自发守城,这比面对十万敌军更棘手。”
“可他军令在身,明州城今日必须拿下!”
片刻后,高烈猛地抬头,眼中的犹豫被狠厉取代。
他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二十万大军高声下令,声音穿透了城上城下的寂静:
“全军听令!不管城上是叛军还是百姓,下午之前,必须拿下明州城!”
“摆开攻城阵型!盾兵在前,长戟手紧随,弓箭手压阵!”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下去,凡挡在攻城路上者,无论男女老幼,杀无赦!”
军令如山,城下的征南军瞬间动了起来。
沉重的盾牌整齐地排在最前,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墙;长戟手将长戟斜指天空,寒光闪烁。
弓箭手搭箭拉弓,箭尖直指城头。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与城上百姓单薄却坚定的身影,形成了惨烈而刺眼的对峙。
征南军阵前,不知是谁先颤着声音打破了寂静:“将军……真要进攻?”
话音落下,前排的盾兵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盾牌,却迟迟没有向前迈步。
一个年轻的士兵盯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百姓。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甚至还有攥着石子的孩童,他们的脸被阳光晒得通红,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坚定。士兵喉结滚动,声音发涩:
“城墙上全是百姓啊……我们当初背着盔甲离家参军,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吗?”
“是啊!”
另一个士兵跟着开口,声音里满是迷茫。
“现在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亮刀剑,这算什么?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打仗的?”
议论声像潮水般在军阵中蔓延开来。不少士兵放下了手中的长戟,看着城头上那些与自己家乡父老别无二致的百姓,眼神里的狠厉渐渐被犹豫取代。
他们可以对叛军挥刀,却下不去手对这些只想守护家园的百姓动武。
城头上的百姓见征南军阵脚松动,纷纷涌到城垛边,朝着城下高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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