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教在繁城新成立的军事作战院落内,是将城中废弃十余年的州府衙署翻修而来。
原先塌了半边的东厢房被改造成兵器库,院墙根下新砌了排水沟,连门前那对裂了纹的石狮子,都被匠人补了釉彩,重新摆得端端正正。
最扎眼的是正门——原本剥落得露出木茬的朱漆大门,被匠人用新漆刷了三遍,又钉上两排碗口大的黄铜钉,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门楣上那块“大华教总坛驻地”的匾额,是萧然特意让人找繁城最有名的老木匠做的,黑檀木底,鎏金大字,挂上去那天,殷副教主站在门楼下看了半响,指尖摸了摸匾额边缘,没说话。
此刻正堂里,气氛比院外的秋阳沉得更紧。
殷副教主坐在正中央的梨花木椅上,那椅子原是老教主的位置,椅背上雕着“护教大华”的图样,老教主在时,除了他自己,没人敢碰。
因为老教主和钱副教主年迈已经不参与教中事情了。
现在由殷副教主全权代理整个大华教事务。
“周管事,昨儿你说西境的粮草还没运到,怎么回事?”殷副教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正堂里的呼吸都顿了顿。
周管事忙上前一步,弓着腰回话:“回副教主,西境那边遭了蝗灾,粮道被冲了一段,弟兄们正扛着粮袋蹚水走呢,估摸着三天内准到。”
他说着,偷偷抬眼瞥了眼殷副教主,见对方没表态,又补了句,“我已经让人从繁城出发,接引押粮的弟兄们,绝误不了事。”
殷副教主的没有表情的“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转头看向身侧的萧然。
萧然今天穿了身玄色劲装,腰间系着的墨玉扣带是老教主亲手系上的,那玉扣温润,在光线下透着暗纹,教里人都知道,这扣带一系,就等于有了“参事”的权柄,等级再副教主之下,但又由于是代教主参数,所以几乎和副教主没什么区别。
方才周老栓回话时,萧然手里正翻着竹简,此刻见殷副教主看过来,他上前一步,将竹简递到案上:“副教主,西境粮道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确实是水冲了路,不过我加派了二十个斥候,盯着粮队的动静,一旦到了繁城地界,立刻来报。”
殷副教主接过竹简,扫了眼上面的字,指尖在“斥候”二字上点了点:“你想得周全。”这话一出口,堂下几个人悄悄交换了眼神——换在往日,这种事殷副教主只会问周老栓这样的老管事,如今却先问萧然,谁都明白,萧然这“决策层”的位置,不是虚的。
萧然刚退回去,角落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是洛阳手里的折扇展开了。
他穿了件青布长衫,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的折扇是普通的竹骨,扇面上没画山水,只写了“慎思”两个字,这是他特意让人这么弄的,他自己说拿来装逼用的。
他原是靠在椅背上的,此刻坐直了些,慢悠悠地开口:“殷副教主,萧参事,周管事说的粮道,我倒想起一事。”
“前几日有个老教众跟我说过,去年在西境悄悄修过一段栈道,虽说是临时的,可蹚水不如走栈道快,要是让押粮的弟兄绕去栈道,说不定能提前一天到。”
周管事愣了愣,随即拍了下大腿:“洛先生说得是!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那栈道我去过,虽说窄了点,可走起来稳当,比蹚水省劲多了!”
殷副教主美目看了看洛阳,嘴角勾了勾:“洛先生这脑子,真是装着全天下的路。”
她转头对周老管事说,“就按洛先生说的,让人给押粮队传信,走栈道,到了繁城,我请洛先生和你喝一坛好酒。”
洛阳笑着摆手:“副教主客气了,我就是随口提一句,当不得谢。”
话虽这么说,他却拿起案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那茶是刚添的,水温正好,显然是伺候的人得了吩咐,特意盯着他的茶杯。
正说着,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
没等守卫通报,负责招兵买马的阿大就掀着门帘冲了进来,他穿了件短打,裤脚沾着泥,裤腿上还破了个口子,露出的小腿上划了道血痕,显然是赶路时被树枝刮的。
他怀里抱着个账本,账本封皮都被汗浸湿了,一进门就把账本举过头顶:“副教主!萧先生!洛先生!军营总人数,我算出来了!”
殷副教主皱了皱眉,却没说他失仪,只道:慢慢说。”
阿大走到案几上,把账本摊在案上,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指划:“原教里的弟兄,是五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人——这里面,骑兵有八千,步兵四万五,剩下的是弓箭手和工匠兵,都是跟着教主打过三年以上仗的,个个能以一当十。”
“然后是繁城新招的,一共三万四千一百五十八人,这里面分了三拨。”
“一拨是繁城本地的青壮,有一万二,都是种庄稼的好手,力气大,学耍刀枪快。”
“一拨是从四处逃来的流民,有一万八,这些人被南蛮军害惨了,恨透了南蛮人,招兵的时候一喊就来,个个都愿意拼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