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风夹着雪花还带着点寒意,掠过青山村的一切。但这点冷意却丝毫没冲淡他心里的暖意——春妮正踮着脚,把一条新织的围巾往他脖子上绕,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根,像带着团小火苗,烫得他心里发痒。
“过了十五,这年就算彻底过完了。”春妮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舍不得,“到时候你真要去乡里上班?”
徐慎伸手攥住她还没收回的手,掌心的温度把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焐热了些。“嗯,听马乡长的意思,年后就得报到,但是现在文件还没下来还说不定呢,指不定就不走了。”他望着春妮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藏不住的担忧,“所以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从大年初一到初十,徐慎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春妮身边。他知道,这平静的陪伴可能再过几天就要被打破了。从村长到乡干部,身份的转变意味着更多的忙碌,意味着他和春妮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青山村到白湖乡有二三十里路,以后想天天见面几乎是奢望。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正月里的日子,把能推的应酬都推了,把村里的琐事暂时交给刘德胜,一门心思地陪着春妮,仿佛要把往后几个月的相处时光,都浓缩在这几天里。
正月初十白湖乡政府的院子里,积雪已经被扫到了墙角。几间办公室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青烟,年后乡政府除了路远的干部基本都已经复工了。乡长马德贵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正靠在藤椅上,指间夹着根烟,眉头微微皱着。
“国安,你说那个徐慎,是安排到农业办,还是放乡政办给胡浩当助理?”马德贵吐了个烟圈,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杨树上。
坐在对面的秘书王国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仔细琢磨着这两个职位的利弊。他跟了马德贵这么多年,最知道这位乡长的心思——既想重用徐慎,让他能帮着解决乡里的经济指标难题,又不想太早把他推到书记赵长河的眼皮子底下。
“乡长,这两个去处各有各的说道。”王秘书斟酌着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放农业办吧,好处是离党政办远,赵书记那边暂时不会太留意。徐慎在村里对农业这块熟,去了能快速上手,正好能帮着抓抓农业经济,这对咱们乡的GDP可是实打实的贡献,也能解决上面发下来的指标问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弊端也明显,农业办离咱们乡政办远,平时想随时找他商量事不方便,时间长了,万一他跟农业办主任走得近了,怕是容易脱离咱们的视线。”
马德贵“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要是让他当胡乡长的助理,在乡政办办公,好处是离咱们近,一举一动都能看在眼里,方便拉拢。”王秘书继续分析,“但问题是,胡乡长那人你也知道,做事一板一眼,徐慎要是跟他搭班子,怕是放不开手脚。乡政办琐事又多,迎来送往的,徐慎那股子闯劲说不定就磨没了,想让他解决经济问题,怕是难。”
马德贵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别光分析利弊,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王秘书心里早有盘算,闻言道:“乡长,依我看,咱们既然想让徐慎解决实际问题,就得把他放到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农业办虽然偏,但正好没人掣肘,他熟悉农业,去了就能干实事。至于说怕他脱离掌控,这简单——咱们多表示表示多拉拢拉拢,他肯定知道该跟谁走。”
马德贵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行,就这么定了。”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我来起草调令,调青山村村长徐慎到乡农业办,职务嘛……先给个副主任,给他点压力,也给他点盼头。”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马德贵写得很认真,把任职时间、负责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最后落下自己的签名,才把纸往王国安面前一推:“把这个夹在要给赵长河签字的材料中间,让他签了。”
王秘书拿起调令看了一眼,心里明白马德贵的用意。按规矩,副主任级别虽然不算高,但也得乡长和党委书记共同签字才能生效。马德贵这是想趁着赵长河刚复工,事情多,让他在一堆材料里不经意间签了字,省得节外生枝。
王秘书把调令仔细折好,夹进一叠厚厚的文件里,那是年前就该审批的报表和申请,堆在一起足有半尺高。
他抱着材料走到隔壁赵长河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扬声道:“赵书记,我是乡政办的小王,有些材料马乡长签过字了,需要您这边审批签字。”
屋里传来赵长河略显沙哑的声音:“进来。”
王国安推门进去,一股更浓的烟味扑面而来。赵长河正靠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国安,脸上没什么表情:“放桌上吧。”
“哎。”王秘书把材料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尽量不挡住赵长河面前的文件,“赵书记,这些都是急着要办的,您处理完我再来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