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纪委办公室里,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楼道里早没了白日的人来人往,只有这间办公室的门还虚掩着,露出里面沉得发滞的气氛。
郑知白坐在办公桌后,目光落在对面椅上的徐慎身上。徐慎的后背抵着硬木椅,从中午白湖乡赶来。已经在这儿坐了快八个钟头了。
周伟站在办公桌侧边,指节叩了叩桌面:“徐慎,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郑主任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扛到什么时候?”
郑知白抬了抬眼,示意周伟稍安勿躁,才转向徐慎:“徐慎,我们今天找你,不是来跟你耗时间的。两份材料清单,一模一样的供货信息,底下还都有你的签名。你要是说不清楚这签名是怎么回事,说不清楚这差的钱去了哪儿,那我们只能按程序走,按照你伪造材料虚报价格,以‘涉嫌利用职务便利私吞公款’对你进行立案调查。”
他顿了顿,伸手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推到徐慎面前。“还有这个照片。你说这是借位拍的,行,但你得拿证据出来。要是拿不出来,这‘生活作风问题’,我们也得如实往上报。你是工艺厂的厂长,白湖乡政府干部,这些事的分量,不用我多说吧?”
徐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滚了滚。说实话他现在人还是懵着,本来以为是常规问话,直到看见这伪造的清单、照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要整他,而且是早就算计好的,连证据都捏得死死的。
周伟又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了点,却更像劝降:“徐慎,别傻了。你现在老实交代,把谁跟你合谋的、钱去哪儿了说清楚,还有那照片到底怎么回事,争取个主动,组织上还能考虑从轻处理。要是等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蹲大牢都有可能!”
“我没私吞公款,也没作风问题。”徐慎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清单上的签名不是我签的,照片也是被人故意拍的,我真的没做过。”
“没做过?”周伟冷笑一声,“没做过能有你签名?没做过能有人拍到你的不雅照片?徐慎,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
徐慎张了张嘴,却没话说。他百口莫辩,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只能拼命往回捋。从华贸公司和工艺厂签合同开始,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漏。
那是上个月的事,华贸公司的人主动找的他,说要订一批木制桌椅,量不小,能让工艺厂的工人们忙上俩月。后来工艺厂进货,从木材场拉松木、杉木,每次的清单他都亲自核对——数量、规格、送货时间,一笔笔对清楚了才签字,绝对不可能出错。
现在冒出的这份假清单,供货信息跟真的没差,就单价高了,签名也仿着他的笔迹,乍一看的确能以假乱真。能拿到真清单的,只能是工艺厂内部的人,清单就锁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钥匙只有他有;材料清单平时都是车间主任老周管,每次签字都是老周拿过来,让他核对后签。
徐慎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回来老周有事让老李来找他签字,只有老李有机会再接触进货清单。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老李当时那眼神躲闪的样子,太不对劲了。可不对劲归不对劲,徐慎目前没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老李有关。
再就是吴玉娟。吃饭是吴玉娟主动约的他,说是彻底解决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当时他也没多想,直到看见这些照片。
难道是吴玉娟找人拍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慎想不通。他跟吴玉娟没仇,就算他拒绝吴玉娟的爱意伤害了她,也犯不着用这种招毁他的前途。还是说,吴玉娟背后有人唆使她这么干?
越想越乱,徐慎的头开始疼,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碰到额角的汗,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
“徐慎同志。”郑知白的声音把他从混乱里拉回来,“你发了十分钟呆了。这两件事,你到底还有没有要说的?要是再没说法,我们就只能按流程办了。”
徐慎猛地抬头,眼睛里还带着点红血丝,他盯着郑知白,语速有点急:“郑主任,能不能……能不能把那两份材料清单,还有你们从木材场调的真清单,再给我看一眼?”
郑知白挑了下眉,没多问,冲周伟抬了抬下巴。周伟不情不愿地打开文件夹,把清单抽出来,“啪”地拍在徐慎面前的桌上:“看仔细了,别又说我们糊弄你。”
徐慎赶紧把清单拉到自己跟前,他先把真清单摊开,左边是工艺厂留存的,右边是木材场那边的。然后他拿起那份假清单,逐行比对,供货量、规格、送货日期,唯一的差别就是单价,底下的签名仿着他的笔迹。
“是照着真清单改的。”徐慎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更紧,“这个人肯定见过原清单,不然不可能这么像……”
他把几张清单翻来覆去地看,徐慎的心又沉了下去——对方太用心了,签名几乎一模一样,清单内容也一模一样,任谁都会考虑是不是徐慎自己伪造的清单虚报价格谋取私利。这哪是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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