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没有来。
来的是时间的酷刑。
秒针在傅司寒的脑海里被无限拉长,每一声滴答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耳朵死死贴着那扇隔绝生死的门板,试图从一片死寂中捕捉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声息。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让他恐惧。
过去半个月,他每天都在经历这种煎熬。
每到子时,她便会将自己锁在房内,准时熄灯十分钟。
监控画面里,她的心跳、呼吸、一切生命体征都会断崖式跌落,趋近于一条直线,而他手腕上那根由玉符所化的守魂藤则会疯狂抽搐,仿佛在替主人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他曾无数次发疯般地破门而入,看到的永远是她静静盘坐在床上的身影,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任他如何呼喊摇晃都毫无反应。
顶尖的医疗团队束手无策,只能将这归结为一种闻所未闻的“假死”状态。
只有傅司寒知道,这不是假死。
他翻遍了沈家古籍,终于在一个残破的卷轴中找到了答案——断魂术。
这是一种以魂为祭,沟通彼岸的禁术,施术周期恰好与她每晚“熄灯”的规律完全吻合。
她想做什么?她要去哪里?
今夜,他没有再撞门。
因为他懂了,鲁莽的闯入只会打断她的“仪式”,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他选择守在这里,用自己的一切去感知她的存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黑暗浓稠如墨,将一切吞噬。
沈清棠盘膝坐在床榻中央,在她面前,七根闪烁着幽光的银针悬浮于空,布成一个诡异的环形阵法。
最后一根,正深深刺入她的眉心。
“来吧,这一次,我不逃了。”她轻声低语,像是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面前的空气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身影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弯起的眼睛,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你说过,只有死人才能看见彼岸。”另一个“她”开口,声音空灵而飘忽,带着直抵灵魂的寒意。
这个身影,是她用断魂术从自己魂魄深处剥离出的另一半——那个充满了前世怨恨、痛苦和不甘的克隆体。
过去的每一次,她都在恐惧中逃避,试图将其彻底抹杀,却次次失败,反而让自己更加虚弱。
但今晚不同了。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抚过沈清棠的脸颊,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姿态:“你终于肯承认,我就是你了。”
沈清棠没有躲闪,反而迎上那虚无的触感,点了点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是,我不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要去哪儿。”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将眉心连同身前悬浮的六根银针尽数拔出!
鲜血瞬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蜿蜒如蛇。
识海在这一刻轰然炸开,无数被压抑的、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疯狂交汇融合!
是冰棺中数百年如一日的孤独守望;是幻疫爆发时,无数患者在她面前无声死去的绝望呐喊;是傅司寒一次又一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时,那双赤红眼眸里的疯狂与珍爱……
原来,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只有恨的孤魂。
沈清棠猛然睁眼,那双漆黑的瞳孔中,一抹璀璨的金色与一抹妖异的紫色交织流转,神圣而诡秘。
她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点米粒大小的灵光,毫不犹豫地打入自己的心口!
“以吾身为炉,炼尔归真途!”
古医门最高秘术——《归真引》!
这是同归于尽的法门,也是凤凰涅盘的唯一路径。
以本体为熔炉,将分裂的魂魄强行炼化归一。
成功,则神魂合一,修为大涨;失败,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对面的克隆体发出一声尖啸,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疯狂地涌入沈清棠的身体。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碎。
但她只是咬紧牙关,任由那金紫双色的光芒在体内与黑雾缠斗、吞噬、融合。
就在融合即将完成,她的意识也濒临消散的最后一刻,一股完全不属于她的、磅礴浩瀚的生命力,突然从她与傅司寒之间的命契中逆向涌来!
这股力量霸道而温柔,如久旱甘霖,瞬间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神魂。
“噗——”沈清棠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震惊地回头望向门口。
只见不知何时,那些盘踞在门上的守魂藤早已枯萎断裂,傅司寒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外,一只手掌死死地贴在门板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是他!
原来早在玉符碎裂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觉醒了命契的最高权限。
只要她濒临死亡,他便可以自愿献祭自己的寿命来为她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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