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风铃声 第37章 门后的真相

叶哲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停顿片刻。他推开门，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黄嫣蜷缩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他走近床边，看见床头柜上散落着几团带血的纱布。那刺目的红色让他呼吸一滞。“黄嫣？”他声音发紧。 她没应声，身体似乎更僵硬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叶哲的目光落在她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上。那枚素圈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在透过百叶窗缝隙的晨光里，泛着微冷的光。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她的颈侧，病号服的领口微微敞开，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从锁骨边缘向下延伸，没入衣料深处。那疤痕的走向……他猛地想起护士离开前那复杂的一瞥。 “你的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得厉害，“锁骨下面……那道疤，是不是十年前那次留下的？” 病床上的人影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依旧没有回头，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叶哲的心沉了下去，护士那句意有所指的“有些东西比疾病本身更伤人”像冰冷的针扎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那场大雨……你冲进花坛去捞那株蒲公英，被花坛边沿的水泥砖刮伤了后背，是不是？”叶哲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痛楚，“你当时什么都没说……衣服后面都渗出血了，是不是？” 黄嫣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猛地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像燃着冰冷的火焰，直直刺向他。“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角落的尖锐，“十年了，叶哲！你凭什么现在才问？” 她的质问像重锤砸在叶哲心上。他看着她眼中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那些被他刻意忽视、轻描淡写过去的细节，此刻带着迟来的、沉重的分量呼啸而至。他想起毕业前那些欲言又止的黄昏，想起她总在体育课时默默坐在树荫下，想起她偶尔扶着腰蹙起的眉头……原来那些沉默的缝隙里，藏着他从未深究的伤痛。 “那止痛药……”叶哲艰难地开口，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白色的小药盒，盒盖边缘还粘着几根细微的白色绒毛，“你一直在吃？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跟你没关系！”黄嫣猛地打断他，情绪骤然失控，她抓起手边一个空的输液袋狠狠砸向地面，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出去！我让你出去！叶哲，你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我的伤，我的病，我吃多少药，都跟你没有关系！十年了，你人在哪里？你的心又在哪里？现在跑来惺惺作态，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的爆发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强装的平静。眼泪汹涌而出，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滚落。她似乎用尽了力气，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手指死死揪着被单，指节泛白。 叶哲站在原地，如同被钉住。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想反驳，想解释，想抓住她颤抖的肩膀，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十年光阴横亘在他们之间，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挣扎和怀念，此刻在黄嫣真实的、长久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廉价。他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剧烈的动作中微微晃动，那点微弱的光芒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睛。他记起戒指内侧，靠近指根的位置，似乎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母缩写。他当时没有看清，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很可能刻着的是他的名字。一个她戴了十年、刻着他名字的戒指，和他口袋里那个刻着罗薇名字缩写的、从未送出的旧戒指，形成了多么残酷的讽刺。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想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却轻飘飘地悬在舌尖，沉重得让他无法吐出。病房里只剩下黄嫣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就在这时，黄嫣忽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泪痕狼藉的脸，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洞。她伸出没有扎针的右手，颤抖着，猛地扯开了自己病号服的衣领！ 布料被粗暴地拉开，露出她左侧锁骨下方一大片皮肤。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比他想象的更长、更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蜿蜒而下。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在疤痕起始处的上方，靠近她颈窝的位置，赫然刻着两个极小的、深色的字母——**Y.Z.**。 叶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了那熟悉的字体，和他年少时无数次在书本上写下的签名如出一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僵在原地，视线死死锁在那两个字母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几根细小的、白色的蒲公英绒毛，悄无声息地从窗缝飘了进来，晃晃悠悠，最终落在了黄嫣裸露的、带着刻痕的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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