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红楼，红楼梦 第137章 唐僧

用完了饭，两人将餐盘放到回收处，这才并肩漫步出了喧闹的食堂。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香樟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校园里并不寂静，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坐在草坪上看书，或匆匆赶往图书馆，也有不少…是成双成对的。

黛玉很快便被那些牵着手散步的男女吸引了目光。只见那些男孩多半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女孩则羞红着脸，微微低着头，脚步放得极慢，可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亲密。

她好奇地轻轻拉了拉诸葛青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小声问道：“青哥哥，他们…是兄妹吗？”她观其神态亲昵，却又与宝二哥缠磨自己时不同，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缱绻。

诸葛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由失笑：“不是。那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黛玉对这个词感到十分陌生，“何为男女朋友？”

诸葛青清了清嗓子，耐心解释道：“就是我们这里，男女之间若是彼此有意，便可自由交往，不似你们那时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情相悦，旁人便管不着。

大家习惯了自己去寻觅一份合心意的感情。又因着年纪、学业等诸多缘由，不能立刻成亲，在这之前确定的关系，便叫做‘男女朋友’。”

他解释完，忽然起了逗弄之心，侧头看向黛玉，玩笑道：“哦——若按妹妹那边的说法嘛，这大概就叫作‘私相授受’了。”

黛玉听得似懂非懂，但“自由交往”、“两情相悦”这些词，却轻轻敲击着她的心扉。

又听他戏谑地说出“私相授受”四个字，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知怎的，她脑子里想的，竟全是自己与青哥哥这么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悄无声息的陪伴，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带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他陪自己埋牙、放纸鸢、甚至在雷雨夜共处一室…这…这算不算是“私相授受”呢？

一股混杂着羞耻、慌乱、还有一丝隐秘甜蜜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让她脸颊绯红，心跳也失了章程。

她正心慌意乱间，目光不经意扫过操场边缘，却见那里又站着几个穿着靓丽的女孩，目光或大胆直接、或含羞带怯地，齐齐投向自己身边的诸葛青。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批了？黛玉简直数不清。似乎她所见过的年轻女子，十有**都会偷偷打量青哥哥。

她忍不住再次抬头，细细端详身旁之人。皮肤白净，鼻梁挺直，上挑的狐狸眼分外好看，嘴角常噙着一抹懒散却又动人的笑意，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股寻常少年难及的清俊与书卷气。

难道…就只因生得一副好皮囊，便如此招蜂引蝶？她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道了声：肤浅！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那群女孩中一个格外漂亮、身量高挑的，在同伴的怂恿和低笑声中，竟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黛玉的心没来由地一紧，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攫住了她。她也说不清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猛地伸出手，拉住了诸葛青的手，脚步一挪，竟挺身站到了他面前半步的位置，仿佛要用自己纤细单薄的身子挡住所有觊觎的目光。

诸葛青正低头想问她怎么了，那高挑女孩已然走到了近前。

黛玉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这让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懊恼，竟不自觉地悄悄踮起了脚尖，小脸也气鼓鼓地绷紧了，浑然不顾对方根本看不见她的存在。

诸葛青将她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只觉得好笑又温暖，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可爱？

那女孩脸上虽带着羞怯的红晕，但举止还算落落大方，声音清脆地说：“学长，打扰一下。”

诸葛青立刻收敛了面对黛玉时的柔和，表情恢复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有事？”

那女孩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刺了一下，笑容微僵，但望着近在咫尺、愈发显得清俊逼人的脸，眼中光芒更盛，只觉得这学校里竟真有如此极品的大帅哥，还带着一身学校里少见的清冷书卷气，真是早知道就该早点转学过来了！

她稳住心神，笑道：“那个…学长，我是刚转学过来的，对学校还不太熟悉，请问行政楼在哪里呀？”

诸葛青心下无语，这搭讪的理由未免也太敷衍了些，那边她的一群朋友正看着这边偷笑呢，不去问她们，反倒来问自己？

他随意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说完，便打算牵着黛玉离开，不想再多做纠缠。

谁知那女孩竟又上前一步，再次拦住了他，脸上堆着甜笑：“学长，那个…能加个微信吗？”

诸葛青这下是真有些不耐烦了。平日里遇到这种搭讪，他多半敷衍两句也就罢了，可今日林妹妹就在身边，他珍惜这难得的、能带她亲身感受自己世界的机会，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人事上。

眉头蹙起，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冷硬：“没有。”说完，不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拉着黛玉绕过她，迈步便走，脚步比方才快了些许。

黛玉被他拉着，却忍不住偷偷回头望去。出乎她意料的是，那被如此冷淡拒绝的女孩，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气恼或委屈的神色，反而双眼放光，激动地跑回同伴身边，与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还发出兴奋的笑声，甚至还跳了两下。

黛玉看得一头雾水，十分不解。若是换了她，被人以这般态度对待，哪怕对方是青哥哥，她也定要气个半死，起码三五天不理他。这…这里的女孩，心思怎地如此难以捉摸？她真的有些搞不懂了。

待走到一片紫藤萝环绕的小花园中，诸葛青才放缓脚步，拉着她在一条干净的石凳上坐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紫藤花架，洒下细碎的光斑。黛玉眨了眨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忽然仰起脸，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语出惊人：“方才那个姐姐…是想当青哥哥的女朋友吗？”

“噗——咳咳咳…”诸葛青正暗自平复被那搭讪搅扰的心情，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黛玉——这话…这话是能从素来矜持守礼的林妹妹嘴里说出来的吗？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黛玉起初还面色如常，带着点好奇和打趣的意味。可被他这般毫不避讳地、专注地盯着，她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只觉得他目光灼灼，仿佛带着实质的热度，烫得她心慌意乱。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巧如玉的耳垂却诚实地染上了绯红。

诸葛青看着她这欲盖弥彰的羞窘模样，心中那点惊讶化为了莞尔。他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笑问：“林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黛玉见他不再紧盯着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抬头与他对视，只微微撇了撇嘴，带着点小嫌弃的语气道：“我又不傻！那个姐姐方才看青哥哥的眼神都…都那样了！”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炽热的目光，“肯定是想当青哥哥的女朋友！”她语气笃定，仿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听着林妹妹在自己面前，用那吴侬软语说着“女朋友”这般现代的词汇，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诸葛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又新奇又好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黛玉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眼帘，眸光流转，带着一丝狡黠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望向诸葛青，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青哥哥方才拒绝得那般干脆利落…莫非是…早已有了女朋友不成？”她心中其实笃定不可能，若有，青哥哥定会告知自己。但她仍想亲耳听他确认。

见诸葛青毫不犹豫地摇头，黛玉唇角那抹笑意不由加深了些，如同春水漾开涟漪。她接着又道，语气带着几分了然：“我瞧着…应该有许多女孩，都想做青哥哥的女朋友吧？”

诸葛青诧异地看她一眼：“妹妹如何得知？”

她娇俏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那神态灵动无比，嗔道：“这还用问？我今天可都看见啦！那些个姐姐妹妹们，看青哥哥的眼神，就跟…就跟书里写的那些女妖精看见唐僧似的，恨不得立时三刻就扑上来把你给…给吃了！真真是…呸！不知羞！”

说到后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脸颊红扑扑的，眉眼间似嗔似怪地睨着他，那风情，竟让诸葛青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定了定神，才笑道：“说起这个，倒真有一桩趣事。因为这事儿，我们班主任还专门找我谈过话，语重心长地让我‘低调’点，别这么‘招摇’。”

他学着班主任的语气，逗得黛玉掩嘴一笑。他接着道，“我当时就回了，我说老师，这张脸是爹妈给的，我也不能回炉重造换个模样啊？老师没辙，就威胁我说要抓我去把头发剃短，说省得‘惹是生非’。”

黛玉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方才的羞窘，忙道：“还剪？再剪岂不真要成和尚了！那夫子也真是的，不去管教那些…那些不知礼的，反倒来怪青哥哥，好没道理！”

诸葛青见她为自己着急，心里暖融融的，笑道：“妹妹莫急。我当时就跟老师说，‘老师，您看那唐僧，最后不都剃成秃子了吗？可一路上惦记着要吃他肉、要跟他成亲的女妖精，难道就少了？’我们老师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只能让我‘滚蛋’！”

黛玉听后，想象着那场景，不由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如同玉珠落盘。笑罢，她又促狭地道：“可那唐僧身边，好歹还有个神通广大的孙猴子护着哩！青哥哥身边却没有，难道就不怕哪天，真让哪个胆大的‘女妖精’给抓了去吃了？取不成‘真经’了？”她故意加重了“吃”字，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诸葛青闻言，却是收敛了些许玩笑之色，认真道：“妹妹此言差矣。那孙猴子，护的不过是唐僧的肉身安危。唐僧能否取得真经，归根结底，靠的是他那颗西行求法、坚定不移的心。

若是他自个儿心智不坚，见着女儿国国王便走不动道，遇着个貌美的女妖精便动了凡心，便是给他配上百八十个孙猴子日夜守着，也拦不住他自个儿要留在那温柔富贵乡里。”

黛玉听了，沉默了片刻，似在细细品味他的话。半晌，她抬起盈盈眼眸，轻声问道：“那…青哥哥的心智，坚定否？”

诸葛青看着她清澈见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的眸子，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笃定：“这可不是光靠嘴上说说的。我的心智坚不坚定，只需妹妹…日后慢慢看着便是。”

黛玉闻言，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我又不能一直看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

他柔声道，目光温暖地笼罩着她：“傻妹妹，那佛祖，又何曾一路跟着唐僧，替他降妖除魔了？他不也只是在那西天灵山，静静地等着，等着那取经人自己度过九九八十一难，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来吗？”

黛玉怔了怔，随即恍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与安抚，心头那点莫名的怅惘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嗔地睨了他一眼：“我说不过你！青哥哥总有这些歪理！”

诸葛青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好啦，时辰不早了，我该回教室准备下午的课了。妹妹你…？”

黛玉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扯住他的衣袖：“我也去！一上午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可闷死我了！”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

两人并肩往回走。走着走着，诸葛青忽然想起，《西游记》里貌似唐僧那家伙，是四大名着里哭得最多的角色，比林妹妹的眼泪还丰沛呢！这联想让他觉得颇为有趣，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黛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傻乐弄得莫名其妙，侧头疑惑地望着他。诸葛青却只是兀自摇头晃脑地乐着，并不说破。这古今观念的碰撞，独属于他一人的奇妙体验，其间的乐趣，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