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承克从川蜀返回南京不足十日,便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普通的麻布腰带,活脱脱一副走南闯北的商人模样。
随行的除了两名常伴左右的贴身随从,还有他最信任的铁杆忠臣 —— 赵守忠。
赵守忠原是毛承克在金州起兵时就追随的老部下,这些年在战场上大小功劳也不算少,不过这次却没有被毛承克封高官,只是被调至身边负责护卫。
但这并不代表赵守忠失宠,相反这更加证明他在毛承克心中的地位。
这些年他早已成了毛承克可以交心的左膀右臂,所以才敢把护卫自身安全这样一个重中之重任务放心交给他来做。
出发前,赵守忠还特意换上了短打布衣,肩上搭着个粗布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水,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会以为是商人的伙计。
四人沿着秦淮河畔的官道往栖霞镇去,此时正是初夏,道旁的杨柳枝垂在水面上,风一吹便漾起层层绿波。
田埂上偶尔能看到挎着竹篮的农妇,正弯腰采摘着刚成熟的蚕豆,远远传来几句吴侬软语的家常话,透着几分烟火气。
“殿下,您看这秦淮河的景致,比去年咱们去扬州时还要好上几分。” 赵守忠走在毛承克身侧,目光扫过岸边的稻田,笑着说道,“只是这稻苗看着有些稀疏,许是前阵子雨水少了些。”
毛承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近处的稻田里,禾苗高矮不齐,地皮隐隐透着干裂的纹路,与远处郁郁葱葱的杨柳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轻轻叹了口气:“景致再好,若百姓的庄稼收不上来,也是枉然。守忠,你还记得咱们在金州时,百姓们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赵守忠愣了一下,随即沉声答道:“记得。那时百姓们总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块自己的地,能种出够一家人吃的粮,不用再怕地主催租、官府逼税。”
“是啊,” 毛承克停下脚步,伸手拂过田埂上一株快要蔫掉的狗尾巴草,眼神里满是感慨,
“我当年起兵,就是想让百姓们过上这样的日子。可现在呢?天下是统一了,可地主兼并土地的事还在发生,官府里的蛀虫也没清干净,百姓还是在受苦。这不是我想要的改革。”
赵守忠看着他的侧脸,知道自家殿下心里装的全是百姓,连忙说道:“殿下,您已经在做了。”
“这次微服私访,不就是为了摸清民间的实情,好把改革落到实处吗?”
“当年在金州,咱们连一块安稳的地盘都没有,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现在咱们有了整个天下,只要慢慢来,总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毛承克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围着一只老母鸡追逐打闹,旁边坐着几位晒太阳的老人,手里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聊着天。
远远望去,村落里的房屋大多是土坯墙、茅草顶,只有村口的一座青砖瓦房格外显眼,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 “张府” 两个字。
“那应该就是栖霞镇外的张家庄了,” 随行的随从低声提醒道,“张地主的家就在这儿,周围的田地大多是他家的。”
毛承克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镇口,就看到几名农户蹲在路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旱烟杆,愁眉苦脸地看着不远处的农田。
他们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裤脚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田里回来。
毛承克走上前,故意学着商人的腔调,笑着问道:“老乡,瞧你们这模样,是遇到啥烦心事了?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吗?”
其中一名老农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叹了口气:
“收成?能种下去就不错了!”
“这片地是张地主家的,租子要收六成,去年又遭了蝗灾,交完租子家里就没剩多少粮了。”
“今年想自己开垦些荒地,可地契在官府那儿压着,说要等‘上面’发话才能批,这都等了三个月了,还没动静呢!”
毛承克心中一沉,又问道:“那官府就没什么救济吗?咱大华国刚立,不是说要均田免赋吗?”
“均田免赋是好,可到咱们这儿就变了样,” 另一名农户接过话茬,声音压低了些,还警惕地看了一眼村口的张府方向,
“张地主和县太爷是拜把子兄弟,咱们去告状,县太爷只说‘再等等’,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听说城里的官老爷们都在忙着分田地,哪顾得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啊!”
赵守忠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
他跟着毛承克出生入死,就是为了让百姓不再受这种欺压,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违抗政令。
毛承克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
他跟着农户们去了田间,看着干裂的土地上稀疏的禾苗,有的地方甚至还露出了光秃秃的地皮,心中更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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