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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苏未曦那句未尽的话语和微微泛红的眼圈，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陆夜北的心脏。
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和冰冷的屏幕，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份努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失落和脆弱。
他几乎能想象到，在他不在的这几个夜晚，她是如何独自躺在他们宽大的床上，身边空出的位置是如何提醒着她的孤单。
能想象到她在热闹的老宅里，看着清清和时砚甜蜜互动时，那份强颜欢笑下的寂寥。
他的未曦，从来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要求他时刻陪伴的人。正因如此，她此刻这无意中流露出的依赖和委屈，才更让他心疼不已。
“未曦，”陆夜北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力度，“看着我。”
苏未曦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是……可能有点累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越是这样懂事，陆夜北心里就越是揪紧。
“会议刚结束，暂时不忙。”他语气平稳，目光却紧紧锁住她，“跟我说说，曦宸今天怎么调皮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引导她说些轻松的事情，试图驱散她眉宇间那抹淡淡的阴霾。
苏未曦顺着他的话，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儿子的趣事，还有晚上吃饭时陆清清如何“折磨”周时砚的场景。她的情绪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但那份低落的底色依然存在。
视频通话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陆夜北的助理敲门，提醒他下一个会议即将开始。
“你去忙吧，别耽误正事。”苏未曦连忙说道，脸上重新挂上体贴的笑容，“我和儿子等你回来。”
“好。”陆夜北深深看了她一眼，“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来。”
挂了视频，陆夜北盯着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没有动作。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是苏黎世华灯初上的璀璨夜景，而他的心思早已飞回了那个有她和孩子的家。
他按了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收购案的谈判并不顺利，对方母公司在核心技术团队动荡的情况下趁机抬价，态度强硬，原本预计需要至少三四天才能敲定的谈判，现在看来一周都未必能搞定。
但……未曦在等他。
那个总是对他笑着说“没事”、“你忙你的”的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需要他的信号。
他无法忍受让她在那种低落的情绪里等待那么久。
几分钟后，陆夜北的内线电话响起，是他在瑞士的临时助理。
“陆总，与卡尔先生的会议五分钟后开始，资料已经……”
“会议取消。”陆夜北打断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和决断，“不，不是取消。通知对方，谈判最终底线就是我今天下午提出的条件，没有任何让步空间。给他们12小时考虑，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签好字的合同放在我桌上。”
电话那头的助理明显愣住了：“陆总，这……卡尔先生那边恐怕不会轻易……”
“按我说的做。”陆夜北语气不容置疑，“另外，立刻给我订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无论什么舱位。如果直飞没有，中转也可以，我要最快抵达的方式。”
“可是陆总，明天上午还有和银行……”
“所有后续事宜，交由戴维斯副总全权处理。你协助他。”陆夜北快速下达指令，“把我刚才说的最终条件同步给戴维斯，他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去订机票。”
“……是，陆总。”助理不敢再多言，立刻执行。
挂了电话，陆夜北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些冲动，甚至可能让公司承受一些不必要的风险或者损失。商业谈判讲究耐心和策略，他此刻的行为无疑是在施加巨大压力，带有赌的成分。
但是，比起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合同，他更在意的是电话那头那个强颜欢笑的女人。
他赌得起。即便这笔生意最终谈崩，损失的金钱他也承担得起。但他承担不起让她一个人在家里难过失落。
一小时后，陆夜北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他查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是在两小时后起飞，需要在迪拜中转，总时长超过十六个小时。这已经是能最快回去的路线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一直在用手机处理邮件和进行远程通话，将后续工作尽可能细致地安排下去。戴维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能力出众，他相信他能处理好剩下的事情。
登机前，他给苏未曦发了一条信息：「临时调整行程，可能会提前回来。早点休息，勿回。」
他不想让她怀着期待熬夜等他，也不想解释太多让她担心。
漫长的飞行旅程开始了。
即便是头等舱，连续飞行十几个小时也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陆夜北几乎没怎么合眼，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工作，偶尔闭目养神，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苏未曦带着儿子在花园里学步的样子，是她靠在他怀里安静睡觉的样子，是她今天在视频里泛红的眼圈……
他从未如此归心似箭。
飞机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国内机场。十六个小时的飞行，加上时差，陆夜北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容，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周时砚早已接到通知，等在接机口。看到陆夜北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走出来，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西装，只是领带微微松开，头发也不像平日那样一丝不苟，周时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陆总。”他快步迎上去，接过行李箱。
“直接回家。”陆夜北坐进车里，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
“您不先回公司？戴维斯副总那边……”
“路上说。”陆夜北打断他，闭上眼睛，“开快点。”
周时砚不再多问，发动了车子。他能感觉到老板身上那股迫切的低压气场。
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中。陆夜北听着周时砚简洁地汇报着公司的情况和戴维斯那边的最新进展，偶尔发出几个简短的指令。
当听到戴维斯汇报说，对方公司在最后期限前同意了最终条件，合同已经签署时，陆夜北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了一些。还好，赌赢了。
处理完必要的工作通讯，车内陷入了沉默。陆夜北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未放松。
周时砚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夫人那边……需要我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不用。”陆夜北眼也没睁，“直接回去。”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者说，他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她，确认她是否安好。
周时砚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提升了车速。
夜色渐深，车子终于驶入了别墅区。远远地，能看到那栋熟悉的房子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像黑夜中指引他的灯塔。
陆夜北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投向那扇亮着的窗。
车子在别墅门前平稳停下。
“陆总，到了。”周时砚说道。
陆夜北没有立刻下车，他静静地坐了几秒，仿佛在平复某种情绪，然后才推开车门。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让他因长途飞行而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站在车边，抬头望着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想象着里面的情景——她是不是正抱着曦宸在玩？还是在沙发上看书？或者……因为他的离开，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复杂情绪，迈开长腿，快步走向那扇门。他甚至等不及周时砚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只想立刻进去，拥抱那个让他牵挂了一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