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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主卧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林未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陷在舒适的床垫里，鼻尖萦绕着陆夜北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新换床品的淡淡馨香。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可她就是睡不着。
身边传来陆夜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他似乎是睡着了，手臂还占有性地搭在她腰间，温热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传来，存在感极强。
林未曦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明明之前偶尔同床，她也能在他身边逐渐入睡，怎么现在正式搬进来了，反而认床了？
她闭上眼，努力数羊，数设计稿，数今天陆清清带来的甜品有多少卡路里……没用。大脑异常清醒，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又僵持了不知多久，她感觉陆夜北动了一下。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收了回去，身边的床垫微微弹起。
他起身了？
林未曦立刻屏住呼吸，眼睛紧闭，假装熟睡。
黑暗中，她感觉到陆夜北的动作放得很轻。他并没有下床，只是靠在床头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传来极轻微的纸张翻页的声音，还有他偶尔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细微响动。
他在工作？
林未曦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笔记本屏幕的光，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戴着那副防蓝光的平光眼镜，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眉心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
所以……他也没睡？而且是为了不打扰她，才这么轻手轻脚地起来工作？
这个认知让林未曦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之前还以为他睡得雷打不动呢。
她维持着假装睡觉的姿势，不敢动弹，心里却像是有小猫在挠。他每天那么忙，压力一定很大，现在还要因为她的“认床”而半夜爬起来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未曦维持一个姿势有点累，又不敢大幅翻身，正纠结着，忽然听到陆夜北合上笔记本电脑的轻微声响。
她赶紧重新调整呼吸，装作睡得正沉。
他轻轻放下电脑，摘掉眼镜，然后……并没有立刻躺下。
林未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那目光沉沉的，带着审视，让她头皮微微发麻，只能拼命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节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躺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立刻抱住她，而是平躺着，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
林未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是不是察觉到她没睡着，生气了？还是觉得她太麻烦？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身边传来陆夜北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睡不着？”
林未曦身体一僵，知道自己装睡被识破了。她有些尴尬地睁开眼，侧过头，在昏暗中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他根本没睡，正看着她。
“我……有点认床。”她小声解释，底气不足。
陆夜北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未曦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对不起啊，”她更心虚了，“吵到你了？你刚才是在工作吗？要不……我还是回次卧……”
说着，她作势要起身。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躺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未曦乖乖躺了回去，手腕还被他握着，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灼人的温度。
“这是你自己家，你认什么床？”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一丝无奈。
林未曦被问住了。是啊，这是她和他的家，主卧的床她之前也睡过，怎么今天就格外不适应？
“可能……就是不习惯吧。”她含糊道，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到身边躺着他，心跳太快导致失眠吧？
陆夜北松开她的手腕，翻了个身，变成面对她的姿势。黑暗中，两人靠得很近，呼吸可闻。
“哪里不习惯？”他问，语气听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在调侃。
林未曦脸颊微热，这要她怎么说？难道说因为你的存在感太强了？
“就……感觉不一样了。”她含糊其辞，“之前是偶尔，现在是……常住。”
陆夜北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不是抱她，而是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掌心干燥温热，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林未曦下意识地闭上眼，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却变得格外敏锐。她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
“别想那么多。”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柔和许多，“把这里当成你的地盘。”
他的手掌还覆在她眼睛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的……地盘？”她喃喃重复。
“嗯。”他应了一声，“你的床，你的房间，你的……”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的丈夫。”
最后三个字，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沉甸甸的意味，敲在林未曦的心上。
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他这是在……安抚她？用这种笨拙又强势的方式？
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没有移开，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找到了她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住。十指相扣，力道坚定。
“睡觉。”他再次命令，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奇异的，在他手掌的遮盖和包裹下，在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温热的体温包围中，林未曦原本纷乱的心绪竟真的慢慢平复下来。那种悬空的不安感逐渐被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取代。
眼睛被遮住，世界变得简单，只剩下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次，当她再次尝试入睡时，意识终于开始模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在她即将沉入梦乡的前一刻，似乎感觉到覆在眼睛上的手掌轻轻移开了，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林未曦这一觉睡得出奇地沉，直到第二天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调皮地跳跃在她眼皮上，她才悠悠转醒。
身边已经空了，只剩下微凹的枕头和残留的属于陆夜北的气息。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感觉神清气爽。昨晚后来的睡眠质量意外地高。
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陆夜北早上发来的消息：「早餐在厨房，微波炉热两分钟。今天我不去公司，下午回来。」
他今天不去公司？这倒是少见。
林未曦回复了个「好」，放下手机，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床头柜。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那里，旁边还摊开着几份文件。
她想起昨晚他半夜起来工作的样子，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起床洗漱，吃完他准备的早餐，林未曦抱着画板窝在客厅沙发上，准备修改“星曜”系列最后一套首饰的设计图。
刚画了几笔，门铃就响了。
透过猫眼一看，是陆清清，手里又拎着大包小包。
林未曦打开门，陆清清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未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刚出炉的蝴蝶酥和超好喝的奶茶！”她兴奋地展示着手里的战利品，目光却在触及林未曦的脸时顿住了，随即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哇哦！气色这么好？满面红光的！看来我哥的‘陪睡’服务效果显着啊！”
林未曦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脸颊瞬间爆红。“陆清清！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陆清清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凑近她，像侦探一样仔细打量，“黑眼圈没了，皮肤透亮，眼神滋润……啧啧，这分明就是被爱情滋养的样子！快，老实交代，昨晚战况如何？我哥是不是……”
“停！”林未曦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又羞又急，“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轰出去！”
陆清清扒开她的手，笑得花枝乱颤：“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说正经的，我哥呢？又去公司当工作狂了？”
“他说今天不去公司，下午回来。”林未曦松了口气，拿起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口。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哥居然会给自己放假？”陆清清夸张地挑眉，随即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
“未曦，你说……我哥他是不是真的转性了？以前他眼里只有工作，现在居然会抽时间陪你了？还会给你做早餐？天啊，这简直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夜北吗？”
林未曦听着陆清清的感慨，心里也有些触动。是啊，陆夜北的变化，她感受最深。从最初的冷漠疏离，到后来的强势介入，再到如今笨拙却真实的关心和陪伴……
“他其实……挺好的。”林未曦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陆清清看着她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真心实意地说：“未曦，看到你们这样，我真高兴。我哥那个人，就是座冰山，以前我真怕他一辈子就这么冷下去。还好有你。”
林未曦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板的边缘。
“不过未曦，”陆清清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认真，“我哥他……有时候可能会用错方式，他习惯了一个人扛事情，可能不太会表达，也不太会商量。要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你多担待点，或者直接告诉他。”
林未曦抬起头，看向陆清清。她明白陆清清的意思。陆夜北的霸道和隐瞒，她不是没有感觉。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会试着跟他沟通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清清接到周时砚的电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陆清清，林未曦回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公寓，思绪又飘到了昨晚。
陆夜北那句“这是你自己家，你认什么床？”和他后来笨拙的安抚方式，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走到主卧门口，看着里面那张大床。阳光正好，洒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温暖而明亮。
这里，真的是她的家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那么有些心结，就需要主动去解开。不能总是让他用他的方式来“安排”她，她也要让他知道她的想法。
下午，陆夜北准时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扯松领带，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未曦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那个……你昨晚没睡好吧？半夜还起来工作。”
陆夜北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吵到你了？”
“没有。”林未曦摇摇头，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是我吵到你了才对。对不起啊，以后……我会尽快适应的。”
陆夜北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沉默了几秒，才说：“不用道歉。”他顿了顿，补充道，“习惯需要时间。”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林未曦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包容。
“陆夜北，”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以后……如果你晚上需要工作，可以不用去客厅或者那么轻手轻脚。我没那么容易被吵醒。”她顿了顿，脸颊微热，“或者……你可以叫醒我？”
陆夜北眸色微动，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未曦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手指绞在一起，“这是我们家，你不用那么……迁就我。我们可以互相适应。”
她把“我们家”三个字说得很清晰。
陆夜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最终，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绞在一起的手指。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肯定。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林未曦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对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便是全新的开始。而家的意义，或许就是在彼此的磨合与包容中，逐渐变得清晰和温暖。
今晚，她应该不会再“认床”了。林未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