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天：君主的暗影妻 第155章 林清砚建言

夜玄对承天帝身后事的最终裁定——以亲王礼下葬、削其帝号、定恶谥“厉”——如同一场政治风暴，随着那份盖有传国玉玺的“罪己诏”一同公之于众，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并向着天下各州县扩散。

预料之中的巨大争议和暗流汹涌而来。

一部分秉持正统观念的旧臣和宗室，对此反应激烈，认为此举太过刻薄寡恩，有违人伦孝道，更是对皇权的亵渎。虽不敢明面反抗兵权在握的夜玄，但私下里的非议和串联却不可避免。京城的气氛在短暂的平静后，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

而更多的官员和广大百姓，在详细了解到“罪己诏”中罗列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罪状（尤其是断粮草、害死韩夜、截杀功臣等）后，则对玄亲王的做法表示了理解和拥护。北境将士用命，换来的是背后的冷箭，这早已寒了天下人的心。如今玄亲王为枉死者张目，在许多人看来，正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舆论呈现出一种分裂的态势。

夜玄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他深知，打破一个旧世界，必然要承受阵痛。他需要的是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来整顿朝纲，来……处理一些更隐秘的、关乎他自身根源的问题。

他没有立刻举行登基大典，而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总揽朝政，住进了原本属于太子的东宫（暂未立太子，东宫空置），以示对礼法的尊重。养心殿则被暂时封闭，等待清理和重新布置。

几日后的东宫议事堂内，夜玄召集了林清砚、内阁首辅以及几位在“清君侧”过程中表现积极或态度中立的关键大臣，商议后续事宜。琉璃依旧如影随形，立于夜玄身侧。

议题很快便聚焦到了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上——国本。

“王爷，”内阁首辅率先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加恭谨，“如今朝局初定，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功盖寰宇，众望所归，理应早正大位，以安天下民心。老臣等恳请王爷，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在他们看来，夜玄之前的按兵不动，不过是谦逊和遵循程序罢了。

然而，夜玄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没有立刻表态，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清砚身上：“林爱卿，你以为如何？”

林清砚似乎早有准备，他站起身，没有直接回答登基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王爷，首辅大人所言，乃是常理。然，下官有一言，或许……可供王爷参详。”

议事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清砚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坦荡，朗声道：“下官以为，王爷……或可不必急于登基。”

“什么？”

“林大人，此言何意？”

几位大臣皆露惊容，连琉璃也微微侧目，看向林清砚。

夜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不动声色：“说下去。”

林清砚从容道：“王爷，‘清君侧’之大义，在于清除朝中奸佞，安定社稷，而非为了一己之私欲。如今，奸佞已除，先帝亦已……得到应有之惩戒。若王爷此刻登基，在外人看来，难免有‘挟兵威以篡位’之嫌，虽有功于社稷，却终究……名分上有瑕，恐为后世史家诟病，亦可能给某些心怀叵测之徒留下口实。”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夜玄的神色，继续道：“况且，王爷若登基，于先帝一脉，又当如何处置？虽已削其帝号，但其皇子皇孙仍在，若尽数……恐伤王爷仁德之名；若留之，又恐成将来隐患，日夜难安。”

这话说到了关键处。如何处理前朝皇室血脉，历来是篡位者最头疼的问题。杀之，背负屠戮宗室的恶名；留之，则如芒在背。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夜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清砚拱手，掷地有声地抛出了他的核心建议：

“下官斗胆建言——王爷可效古之伊尹、霍光，行摄政之事，总揽朝纲，而不汲汲于帝号！”

“至于皇位继承，可从宗室近支中，择一贤能且年幼者，立为新君！”

“王爷则以摄政王之尊，辅佐幼主，待其成年之后，再行还政。如此，既可避免篡位之讥，又可保江山社稷平稳过渡，王爷之功德，亦将如伊尹、霍光般，名垂青史！”

立幼主，行摄政！

这个建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都被林清砚这大胆的构想惊呆了。这确实能在最大程度上规避道德风险和政治隐患，将夜玄置于一个“匡扶社稷”的忠臣能臣位置，而非篡位者。但……权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摄政王真的甘心只做一个权臣吗？幼主长大后，又当如何？历史上权臣与长大后的皇帝之间的悲剧，还少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夜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是对夜玄心胸、智慧乃至野心的终极考验。

琉璃也看向夜玄，她深知主子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如今皇位近在咫尺，他却要……放弃吗？她不相信主子是如此淡泊名利之人。

夜玄沉默着，手指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椅背，眼神深邃如渊，无人能窥知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林清砚的这个提议，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正中他下怀！

他并非不想登基，那个位置，他渴望了太久。但正如林清砚所言，立刻登基，名分上终究有瑕，而且会将他推到一个更加显眼、也更容易被攻击的位置。更重要的是，一旦正式登基，他身为皇帝，很多事反而会束手束脚，比如……深入调查父王夜宸的死因。那必然涉及皇室秘辛，甚至可能动摇他统治的合法性。

而作为摄政王，则灵活得多。他拥有皇帝的实权，却不必背负皇帝的所有枷锁。立一个年幼的、易于控制的傀儡皇帝，既可以安抚旧势力，又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来稳固权力、清理异己，并……暗中查清父王的真相！

这是一步以退为进的绝妙好棋！

良久，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夜玄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爱卿……老成谋国，思虑周详。”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本王起兵，只为清君侧，靖国难，非为私利。皇位，乃天下重器，非德才兼备者不能居之。本王……愿效伊霍之事，暂摄国政，以待贤主。”

他同意了！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林清砚这看似“放弃皇位”的建议！

议事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几位大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即又转化为深深的敬佩（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和一丝……放松。至少，不用立刻面临清洗前朝宗室的残酷选择了。

“王爷圣明！”林清砚深深一躬，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欣慰的光芒。他果然没有看错人，玄亲王之心胸与远见，远超常人！

“既然如此，”夜玄语气一转，恢复了决策者的果断，“立新君之事，便交由林爱卿与内阁，会同宗人府，从近支宗室中，尽快遴选贤能幼子，议定人选，上报于本王。”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道。

一场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重大决策，就在这东宫议事堂内，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尘埃落定。

夜玄选择了权力，而非虚名。他选择了隐藏在幕后的绝对掌控，而非站在台前的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