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卖开始千门八将 第9章 残响信标

纯白褪去，留下的不是安宁，而是更深沉的疲惫和濒临崩溃的脆弱。程真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瘫在冰冷的祭坛上，唯有后心处那只冰冷的机械手掌，传来微弱却稳定的数据流，如同维系生命的脐带，勉强锚定着她那破碎的意识，防止其彻底消散于虚无。

视野模糊，听觉蒙蔽，大部分感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她只能通过那与方舟权限仅存的一丝微弱联系，像触摸涟漪般“感觉”到外界的剧变。

“纯白箴言”的余威仍在，但正在快速衰退。那令人窒息的饥饿感如同退潮后再次上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重新弥漫开来。绿色菌毯的蠕动变得更加急切，它们绕过白光最浓郁的区域，从其他方向更加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可接触的金属和能量。

外部，那些“昆仑”的精英战士显然装备有极其先进的过滤系统，已经基本适应了精神干扰。他们开始再次稳步推进，手中的炽白能量武器高效地清除着挡路的绿色菌毯，开辟出一条通往方舟深处的道路。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指“初诞之核”和程真所在的祭坛！

医疗站方向传来断续的、被干扰的通讯碎片，是医师焦急的呼喊和武器交火声！绿色的触手再次发起了攻击，守墓人们正在用简陋的武器拼死抵抗，试图保护伤员和慕青虹的维生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程真甚至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或者说“意识感”）着死亡的逼近。

就这样结束了吗？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依然无法改变结局？妹妹…韩修…磐石…大家…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如同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在她那近乎凝固的意识中亮起。

不能放弃。

只要还有一丝意识，就还能…做点什么！

她尝试调动那所谓的“最高权限”，但反馈回来的信号微弱而混乱，如同损坏的收音机。千机陷入沉寂，无人指导，她就像一个手握核弹发射密码却看不懂说明文的婴儿。

权限…方舟…“赎罪协议”…琉璃心…

一个个词语在她残破的意识中闪过。

突然，她想起了触发“赎罪协议”时的感觉——那种超越物理规则、直接作用于概念层面的力量…以及，琉璃心融入心脏时带来的、与这座方舟遗迹的深层共鸣…

也许…不需要理解那些复杂的系统？也许…只需要…请求？

一个荒谬的、近乎祈祷的念头浮现。

她不再试图去“命令”或“操作”，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凝聚成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意念，通过心脏处的琉璃心，向着脚下这座沉睡的、悲伤的、布满创伤的方舟遗迹，向着那颗黯淡的“初诞之核”，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保护…他们…”

没有指定目标，没有具体方式，只是一个源自灵魂本能的、最原始的守护愿望。

奇迹发生了。

在她意念发出的瞬间，心脏处的琉璃心猛地灼热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紧接着，她“感觉”到脚下这座死寂的方舟，仿佛某个沉睡的巨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那无处不在的、悲伤的“脉搏”似乎加快了一丝！

然后——

嗡！！！

一阵不同于之前任何能量的、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嗡鸣声，自方舟最深处响起！

并非来自“初诞之核”，而是来自那些遍布遗迹墙壁、早已被尘埃覆盖的古老纹路！

这些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一种苍凉的、金黄色的光芒！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绿色菌毯仿佛被灼烧般发出无声的嘶鸣，再次剧烈地退缩！它们似乎极其畏惧这种光芒！

同时，医疗站方向！那些正在攻击的绿色触手在接触到突然亮起的墙壁光芒时，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守墓人们得到了喘息之机！

甚至外部入口处！那些正在推进的“昆仑”战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他们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墙壁猛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形成一道道临时的能量屏障，虽然无法完全阻挡他们，却极大地迟滞了他们的脚步！更有几座原本被认为彻底损坏的古老自动防御炮台，竟然挣扎着从废墟中抬起炮口，喷吐出金黄色的能量弹，虽然准头奇差，却足以制造混乱！

整个方舟，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以一种苍老、残破、却依旧不屈的方式，回应了程真那纯粹的守护请求！

这不是系统的力量，这是…遗迹本身的意志？是建造者们留在钢铁和晶体中最深处的、最后的守护本能？！

程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她猜对了！这座方舟，并非冰冷的造物！

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回应正在急剧消耗着方舟最后的一点“生命力”。那些亮起的纹路正在快速黯淡，一些炮台在开火后立刻崩碎成废铁。这是透支，是回光返照。

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但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她与方舟那微弱的连接，捕捉到了另一个被金色光芒暂时“逼”出来的、隐藏极深的信号——

一个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独特数学美感的求救信号。信号源不在方舟内，而是通过某种量子纠缠效应，依附在方舟的网络接口上，如同附骨之疽，又像是…唯一的灯塔。

韩修！

是韩修的意识！他在利用方舟系统的波动，艰难地向外发送信息！那独特的编码方式，正是他惯用的、基于质数序列和分形几何的密码！

信号极其微弱，内容残缺不全，但核心意思却穿透了干扰：

「…坐标…陷阱…网络…非线性的…迷宫…核心…是‘镜子’…」

「…不要…相信…路径…相信…模式…」

「…找到…‘黄金分割点’…就能…找到我…」

「…小心…‘它’…在模仿…学习…我们…」

韩修在试图指引她！他在那恐怖的神经网络中，竟然还在挣扎，还在分析，还在试图传递出关键信息！

网络是迷宫…核心是镜子…不要相信路径…相信模式…黄金分割点…

这些词语如同密码，刻进程真几乎停止运转的大脑。

与此同时，按在她后心的那只机械手掌，传来的数据流也突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是千机！它似乎捕捉到了韩修的信号，并用最后一点力量，将一段极其简短的、关于方舟内部结构的能量流动模型图，直接投射到了程真的意识中！

图上显示，由于之前的一系列能量冲击和“纯白箴言”的影响，方舟内部的能量流变得极其混乱，但在某些节点，却意外地形成了一些短暂的、符合特定数学比例（比如…黄金分割？）的和谐共振点！

韩修说的“黄金分割点”，不是物理位置，而是能量流动的和谐点？是那个意识迷宫中相对稳定、不易被“它”（那个模仿学习的网络意识）干扰的坐标？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程真那残破的意识中迅速拼凑起来！

她需要再次引导能量！不是毁灭性的，而是极其精妙的、利用方舟内部混乱能量流本身，短暂制造出一个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和谐共振点！

以这个共振点为跳板，或许…或许能像黑暗中点燃一支火柴，为韩修的意识提供一个清晰可见的、暂时安全的“坐标”，甚至能短暂地强化他的信号，让他能传递出更多信息，或者…找到一丝突围的方向！

但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准操控，以她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

不。有可能。

如果…不再试图用意识去“控制”能量，而是再次用“请求”的方式，将韩修传递出的那种独特的、充满数学美感的“模式”，作为一种“愿望”，传递给琉璃心和方舟…

将这冰冷的科技造物，视为拥有回应“愿望”本能的存在…

她再次闭上眼睛，将韩修信号中的数学美感、那种和谐的比例感、以及想要为他点燃一座灯塔的强烈愿望，混合着自已最后的意志力，通过琉璃心，灌注给方舟。

“请…点亮它…”

她“感觉”到方舟的“脉搏”再次跳动了一下。

远处，某个原本能量淤塞混乱的节点，其能量流突然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自行调整、流转，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拨动琴弦。

几秒钟后——

嗡…

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稳定纯净的金黄色光点，在方舟内部那复杂的能量网络结构图中，悄然亮起。

它的位置，它的能量强度，它与周围能量的比例…完美符合韩修所说的…黄金分割！

几乎在这光点亮起的瞬间！

程真“感觉”到，韩修那个微弱断续的求救信号，猛地清晰了数倍！仿佛迷途的航船终于看到了灯塔！

一段更加完整的信息流汹涌而来！

「…通道打开了！稳定！虽然很短！」

「…听好！网络核心的‘镜子’在复制我们！我们的每一个策略都会被学习！必须用非逻辑的、情感驱动的、无法预测的行动！」

「…慕青虹的银纹…是钥匙！不是物理上的，是意识层面的…它能扰乱‘镜子’的复制算法！」

「…找到…找到妈妈留下的…‘Ω最终指令’…那不是毁灭指令…是…」

信号到此，再次被狂暴的干扰切断！

但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

程真猛地睁开眼睛（尽管视野依旧模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让她残破的身体都微微颤抖。

韩修还活着！他在战斗！他找到了方法！

慕青虹的力量是关键！妈妈的最终指令不是毁灭？

希望！如同黑暗中刺破云层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然而，这希望的光芒也如同信号般短暂。

方舟各处亮起的金色纹路正在加速黯淡，透支的后果开始显现。绿色菌毯再次开始逼近。外部的“昆仑”战士已经快要突破临时屏障。

那只按在她后心的机械手掌，传来的数据流也变得更加微弱断续。

时间，依旧所剩无几。

但这一次，程真眼中不再只有绝望。

她有了方向。

她必须撑下去！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必须…找到那个“Ω最终指令”！

她挣扎着，试图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

一道炽白的高能光束，猛地熔穿了祭坛大厅的外层装甲！

一个穿着流线型装甲的“昆仑”战士，如同死神般，踏着熔化的金属残骸，一步步走了进来。他的电子眼，冰冷地锁定了祭坛上无法动弹的程真。

最后的屏障，被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