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板车已经驶入了江南水乡的脉络里。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橹声欸乃中夹杂着软糯的吴语。犟爷的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它的鼻子像最灵敏的探针,在潮湿的空气中捕捉着那一缕缕勾人的甜香。
炸糖糕的焦香越来越浓,混着芝麻的坚果气息和猪油的荤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甜。转过一个河湾,眼前出现了一座三孔石桥,桥头有家店铺刚卸下门板,热气从屋里涌出,在清冷的晨雾中凝成白烟。
店铺招牌上写着三个斑驳的大字:“沈记糕团”。门前已经排起了队,男女老少提着竹篮,眼巴巴地望着店里。最诱人的是门口那口大油锅,金黄色的糖糕在滚油中翻滚膨胀,出锅时撒上一层白糖和芝麻,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犟爷哪里忍得住,撒开蹄子就要往队伍前面挤。
“哎!排队排队!”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挥着勺子喊道。
犟爷才不管,它已经凑到油锅边,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吸,它却皱起了鼻子——这糖糕的香气虽然浓郁,但似乎缺了点什么。它仔细分辨,发现缺少的是一种清新的米香,取而代之的是过于浓烈的猪油味。
它抬起头,看向正在炸糕的老师傅。那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手法娴熟,但眉头紧锁,每次翻动糖糕时都会轻轻叹气。
“沈师傅,今天的糖糕好像不如昨天香啊。”一个老顾客尝了一口,嘀咕道。
沈师傅苦笑:“对不住对不住,可能是米浆磨得不够细。”
犟爷却看出不是米浆的问题。它绕着店铺转了一圈,鼻子不住抽动,最后在墙角的一个米缸前停下。缸里的大米看起来白净饱满,但犟爷闻出了一丝极淡的霉味。
它用蹄子敲了敲米缸,冲着沈师傅叫了一声。
沈师傅不明所以,走过来查看。他抓了一把米在手里搓了搓,又凑到鼻前闻了闻,脸色突然变了:“这米……受潮了?”
原来前几日连绵阴雨,铺子里的存米受了潮气,虽然晒过,但核心的米香已经受损。用这样的米磨浆,炸出的糖糕自然少了那股清新的米香。
“这可怎么办?”沈师傅急得团团转,“今天可是‘糕团会’的头一天,全镇的糕团铺子都要比试的……”
话音未落,街对面传来一声嗤笑:“沈老头,不行就认输吧,别硬撑了。”
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人摇着折扇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抬着一筐白花花的新米。那米粒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赵掌柜,你……”沈师傅脸色铁青。
赵掌柜得意道:“我这可是今年新产的‘珍珠米’,专程从太湖边运来的。沈老头,你要是肯把铺子让给我,这米我可以分你一半。”
原来这赵掌柜是镇上另一家糕团铺的东家,一直想吞并沈记,垄断古镇的糕团生意。今日的糕团会,正是他设下的局。
犟爷听得明白,不满地喷了个响鼻。它走到赵掌柜那筐米前,仔细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它闻出这米虽然好看,但用了特殊的药水浸泡,短期能增香增白,长期食用却对身体有害。
赵掌柜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灰驴吓了一跳,怒道:“哪来的畜生?滚开!”
沈师傅却拉住了他:“赵掌柜,这糕团会是全镇的事,咱们公平比试,别伤了和气。”
“公平?”赵掌柜冷笑,“你连好米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比?”
犟爷这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它咬住沈师傅的衣袖,把他往后院拽。沈记的后院临河,有个自家的小码头,此刻正停着一艘送粮的小船。
船上的粮商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见到沈师傅连忙作揖:“沈师傅对不住,前几日那批米确实受了潮,我给您补一批新的,今天一早就送来了。”
他掀开船篷,露出里面几十袋新米。那米不如赵掌柜的“珍珠米”白亮,但散发着自然的稻香,米粒饱满,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清甜气息。
沈师傅大喜:“太好了!快搬进来!”
犟爷得意地甩甩尾巴——它刚才就闻到后院有新鲜米香,才拉着沈师傅来看的。
赵掌柜脸色难看,哼了一声:“有好米又如何?糕团会的评判可是要尝过所有铺子的点心才定输赢。沈老头,咱们会上见真章。”
辰时三刻,古镇中央的广场上已经摆开了阵势。十几家糕团铺各设一摊,各式点心琳琅满目:白糖糕、桂花糕、绿豆糕、糯米糍、青团、定胜糕……香气交织,让人眼花缭乱。
评判席上坐着九位镇中长者,最中间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据说年轻时在京城做过御厨,味觉极其敏锐。
犟爷被沈师傅请到摊位旁,面前摆着刚出锅的糖糕。它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米香清新,甜度恰到好处。但比起它闻到的其他摊位的点心,似乎还是少了点特色。
它抬起头,看到赵掌柜的摊位上,除了糖糕,还有一道道精致的点心:荷花酥、莲蓉饼、枣泥方糕……每一样都做得美轮美奂,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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