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的幸福生活 第14章 初入紫禁城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廿八，卯时三刻。

晨曦初露，紫禁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淡青色的天光中渐渐显露出它庞大而威严的轮廓。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还凝结着夜露，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泛起一片粼粼的金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朱红色的宫墙绵延不绝，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外界彻底隔绝，墙头巡逻侍卫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森然的戒备。

塔娜站在神武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着陈年楠木、皇家特供檀香以及宫墙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息，这与草原上那种带着青草、泥土和牛羊味道的自由空气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沉重、古老而充满约束感的气息。

她今日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哈达那拉部巫女身份的宝蓝色蒙古袍，袍身用金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和部落图腾，领口和袖口镶嵌着洁白的羔羊皮。

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粗亮的发辫垂在身后，发辫中段缀着一颗鸽卵大小、色泽温润的琥珀，这是历代巫女的信物。

她的装扮与周围那些即将入宫的、穿着各色旗装的秀女们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庄重与神秘。

“塔娜，别紧张。”胤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今日换上了一袭石青色五爪蟒袍，腰束金带，头戴朝冠，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得近乎炫目。只是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不时地瞟向宫门深处，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胤?在一旁搓着手，圆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九嫂，放心！皇阿玛最是和气不过！再说了，还有我和九哥在呢！”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皇子常服，相较于胤禟的正式，显得随意了许多，却也符合他一贯的性子。

塔娜微微侧首，对两人露出一个浅淡而安抚的笑容：“我没事。”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目光再次投向那洞开的、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宫门。

这里，将是她的新战场。

引路的太监早已等候多时，见礼之后，便躬身在前引路。

塔娜稳步跟上，两位身着哈达那拉部传统礼服的族老紧随其后，他们脸上带着敬畏与庄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那一百名护送的哈达部勇士，则被宫廷侍卫引领至宫墙外侧特定的区域等候，不得踏入宫禁半步。

踏入宫门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厚重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脚下是平整如镜、历经无数脚步磨砺的金砖地面，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高大森严的宫墙。偶尔有穿着统一服色的太监宫女低头敛目、步履匆匆地经过，如同无声的影子。

整个空间里，除了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便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胤禟刻意放慢脚步，与塔娜并肩而行，低声为她介绍：“这是顺贞门，往里走是御花园……那边是斋宫……前面就是乾清门了，皇阿玛通常在那里接见臣工，今日特意在乾清宫正殿……”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有些突兀，却也驱散了几分这环境带来的压抑。

塔娜安静地听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沿途的一切。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精致与皇家的奢靡。这与草原上帐篷的简朴、天地的辽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脊背却挺得更直。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乾清宫，作为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和接见臣工的正殿，其威严肃穆远超外面所见。

殿内空间极其开阔，数根需要两人合抱的朱红色巨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上面绘着精美的蟠龙藻井。

地面铺墁着光亮照人的“金砖”，映照着从高窗透进来的天光，显得殿内既明亮又深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混合着书香、墨香以及某种昂贵香料的味道。

康熙皇帝端坐于高高的蟠龙宝座之上，身着明黄色缎绣云龙纹朝袍，头戴镶东珠朝冠。他面容清癯，目光沉静，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御座两旁，侍立着穿着整齐划一、面无表情的太监宫女，如同泥塑木雕。

“儿臣胤禟\/胤?，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哈达那拉·塔娜（族老），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依着引路太监事先教导的礼仪，整齐划一地跪拜行礼，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回响，更添几分庄重。

“平身。”康熙的声音平和，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谢皇上（皇阿玛）！”众人谢恩起身，垂首恭立。

康熙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胤禟和胤?身上，缓缓扫过，打量了片刻，才淡淡道：“看来关外的风沙，倒是让你们两个结实了些，也黑了些。”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胤禟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半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孺慕之情的笑容，恭敬地回道：“回皇阿玛，关外虽然条件艰苦，风沙大了些，但也让儿臣真切体会到了民生之艰，见识到了与我京城迥异的天地，受益匪浅，不敢言苦。”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承认了艰苦，又突出了历练的收获。

康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随即转向一直安静垂首的塔娜和她身后两位明显紧张的族老，最后，落在了他们身后随从恭敬捧着的、那个盖着明黄色绸布的托盘上。

“朕听闻，”康熙缓缓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哈达那拉部今冬发现了一种新的燃料，助部落安然度过寒冬，避免了牲畜大量冻毙，可是此物？”他的目光锐利，如同实质般落在那个托盘上。

一位年纪稍长的族老，名叫巴雅尔，是部落里最德高望重的萨满助手，此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惶恐，上前一步，再次跪倒，用略带口音但十分清晰的官话回道：“回皇上圣问，正是此物！长生天庇佑，让我等在雪山脚下发现了这些‘黑石’，点燃后可长时间燃烧，火力旺盛持久，远胜于木柴和干牛粪，部落依仗此物，方能安然度过今岁酷寒。”

说着，他颤抖着双手，恭敬地揭开了托盘上的明黄绸布。

顿时，几块黑黝黝、表面粗糙、其貌不扬的石头块暴露在众人眼前。与大殿的金碧辉煌相比，这些石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

康熙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座的扶手上，手指交叉，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哦？这就是你们发现的……煤？”

他并非不知煤炭，大清境内亦有煤矿，但产于关外苦寒之地，由一个蒙古部落发现并进献，其象征意义和实际价值，自是不同。

他需要确认，这并非哗众取宠之举。“这黑乎乎的石头块，当真能燃烧？与朕所知煤矿，似乎略有不同。”

胤禟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他亲眼见证、并且参与推广的“功绩”！

他忍不住又上前半步，几乎与塔娜并肩，咧开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与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皇阿玛，千真万确！儿臣敢以性命担保！这黑石看着不起眼，却是实实在在的宝贝！不仅耐烧，而且烟小，火力足！儿臣在哈达部时，亲眼所见，亲身所用！部落里如今都用这个取暖、烧饭，比以往省了不知多少砍柴拾粪的力气，方便极了！这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胤?见九哥说得起劲，也赶紧在一旁用力点头，瓮声瓮气地帮腔，他不如胤禟能言善道，但语气格外真诚：“是啊皇阿玛，九哥说的句句属实！这石头……这煤，烧起来可旺了！比干牛粪还好用，还没那么大的味儿！哈达部就是因为有了它，今年冬天才没冻死牛羊，也没饿死人！”

他这话说得朴实，却恰恰点出了这“黑石”最实际的价值——保障生存。

康熙见两个儿子，尤其是素来跳脱却在此事上言之凿凿的胤禟如此肯定，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对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大太监顾问行使了个眼色。

顾问行跟随康熙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立刻会意，微微躬身，然后朝殿内角落侍候的一个小太监抬了抬下巴。

那小太监显然早已得了吩咐，极其机灵麻利，悄无声息地搬来一个造型精巧、擦得锃亮的黄铜小手炉，炉内已经放好了引火的、烧得正旺的上好银霜炭。

在殿内所有人目光的聚焦下，小太监用火钳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黑石放入手炉中，覆盖在燃烧的银霜炭上。

起初，那黑石毫无动静，与周围红亮的炭火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不过数十息之后，惊人的变化发生了！那黑石的边缘开始逐渐泛出暗红色，如同被唤醒的沉睡巨兽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细微的、蓝汪汪的火苗从石块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顽强地跳跃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最终，整块黑石都被包裹在稳定而旺盛的火焰中，散发出持续而灼人的热量，那火势，竟比旁边的银霜炭还要猛烈、持久！

整个过程中，康熙一直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专注的光芒。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黑石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铜壶中水温逐渐升高时细微的“嗡嗡”声。

小太监适时地将一个装满清水的白玉瓷壶放在手炉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壶水便从无声到发出“嘶嘶”轻响，最终“咕嘟咕嘟”地剧烈沸腾起来，白色的水汽氤氲升腾，带着茶香弥漫在乾清宫庄严的空气里。

亲眼见证了这“黑石”从死物变成熊熊火焰，并快速烧开一壶水的过程，康熙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而满意的笑容，他抚掌赞道：“好！果然神奇！化腐朽为神奇，变顽石为烈焰！此物于边民越冬、于军中取暖、于沿途驿站，乃至将来或可惠及百姓民生，皆大有裨益！”

他目光赞许地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族老巴雅尔，以及沉稳静立的塔娜，声音洪亮而清晰：“哈达那拉部忠于王事，勤于探索，发现此等利国利民之物，有功于社稷，朕心甚慰！”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殿下，朗声道：“哈达部献宝有功，该赏！着令，哈达那拉部首领巴图，晋封为哈达贝勒，掌管哈达部周围百里草场领土，准其部落适量开采此煤，优先自用，余者可由朝廷统一收购，以示嘉奖！”

“奴才（臣女）叩谢皇上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塔娜与族老巴雅尔再次深深叩拜，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感激。

这道恩旨，意义非凡！不仅将塔娜的父亲从一部落统领提升为大清正式册封的贝勒，极大地提升了塔娜的出身，更是对整个哈达那拉部的肯定与保障，给了他们开采利用煤矿的权利，等于为部落找到了一条长久的生计！

一瞬间，塔娜从一个小部落统领之女，变成了大清贝勒之女，这在众多待选秀女中，身份已然跃升，足以堵住许多质疑和轻蔑的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