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的幸福生活 第8章 冰雪中的守护

狼患的胜利并未带来长久的松懈，草原的冬天，如同一个冷酷的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正式降临。

几场铺天盖地的“白毛风”过后，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白。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河流凝固成坚硬的冰带，往日喧闹的草原陷入了死寂，唯有狂风不知疲倦地咆哮着，考验着每一个生命的韧性。

对于哈达那拉部落而言，生存之战从与狼群的搏杀，转向了与严酷自然的对抗。

储存的牧草是否足够牲畜熬过漫长的冬天？帐篷能否抵御住可能出现的暴风雪？那些位于聚居地边缘、家境贫寒的牧民，他们的燃料和食物能否支撑下去？老弱的族人能否安然度过这场严寒？

这些问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塔娜和巴图统领的心头。

塔娜作为巫女的责任，在冬季显得尤为突出和神圣。她不再仅仅是部落的管理者，更是族人在精神上和生存上的指引者。

每当天空出现异样云彩，或者风中带来特殊的气息，塔娜总能提前一两天感知到暴风雪的强度和来临的大致时间。

她会立刻通知族人加固帐篷，将牲畜赶入更避风的地方，准备好足够的燃料和食物。

她的预言几乎从未出错，一次次让部落避免了可能的损失。

族人们私下里都说，塔娜格格是“风雪的耳朵”。

在严寒中，新生的羔羊格外脆弱。塔娜会挑选相对温和的清晨，在专门的祈福帐篷里，为这些脆弱的小生命举行简单的仪式。

她会用浸泡了特殊草药的水轻轻擦拭羔羊的额头，低声吟唱祝福的咒文，祈求长生天保佑它们健康成长。当她进行这些仪式时，神情庄重而慈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光晕，那些原本瑟瑟发抖的小羊羔，在她的抚慰下，竟会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这一幕，在族人眼中充满了神迹的色彩。

她还能通过触摸土地、感知地脉的流动，大致判断出某片区域地下是否蕴藏着水源或者……其他的东西。这为部落在大雪封路时寻找水源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胤禟则用他的方式，在这场寒冬的考验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贵客”，而是成为了部落渡过难关不可或缺的智囊和执行者。

当看到族人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搜集着数量越来越少的干牛粪和枯枝时，胤禟想起了京城附近煤矿的景象。

他找到部落里最熟悉周边地貌的老人，详细询问是否见过一种“黑色的、能燃烧的石头”。起初老人连连摇头，直到胤禟反复描述，甚至画出了大概的样子，一位老人终于想起，在距离部落西南方向十几里外的一处背风山坳里，好像见过类似的“黑土”，以前有孩子捡来玩，发现点不着，就没再理会。

胤禟立刻带着一队侍卫和几个将信将疑的族人，顶着风雪前往查探。果然，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个浅层的露天煤矿！

虽然开采不易，但在胤禟的指导下，族人学会了如何挖掘和筛选。当第一筐黑亮的煤炭在帐篷里燃起炽热而持久的火焰，驱散了彻骨寒意时，整个部落都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缺少壮劳力、燃料储备不足的贫困家庭，简直将胤禟视为了救星。

巴图统领看着那熊熊燃烧的“黑石”，用力拍着胤禟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胤禟发挥了他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和组织能力。他发现部落以往的物资分配有些粗放，容易造成浪费和不公。他协助塔娜和巴图，设计了一套更精细的登记和分配制度。

将部落储存的粮食、肉干、盐巴、药材以及新发现的煤炭，按照各户人口、牲畜数量、是否有老弱病残等情况，进行量化评估和统一调度。

他甚至还用从京城带来的纸张，绘制了简单的表格，让物资管理一目了然。

这套方法，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公平，确保了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避免了可能因饥寒而产生的内部矛盾。

胤禟更是以身作则。他把自己带来的、原本用于享受的顶级茶叶、精细的白糖、珍贵的药材，以及一些耐储存的果脯蜜饯，都毫无保留地拿了出来，优先分给了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

“九阿哥，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一位收到一小包茶叶和几块方糖的老阿妈，感动得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不敢接。

“阿妈，您就收下吧。”胤禟笑着，亲手将东西塞到老人手里，又蹲下身，帮行动不便的老阿妈生起了小煤炉，“天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这糖块给您甜甜嘴。”

看着老阿妈捧着热茶，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孩童般满足的笑容，胤禟心里涌起的成就感，比他做成了一笔利润百万两的生意还要强烈百倍。

十阿哥胤?看着自家九哥这“散财童子”的做派，私下里没少嘀咕，但看到族人那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也渐渐沉默下来，甚至偶尔会帮忙搬搬东西。

胤禟还借鉴了京城防治时疫的经验。他注意到严寒和密闭环境容易引发风寒和流感，一旦传染开来，对部落将是沉重打击。

他建议塔娜，组织人手，每天用大锅熬煮预防风寒、增强抵抗力的草药汤，要求族人定时饮用。他还提出了简单的“分区隔离”概念，一旦发现有族人出现严重的发热咳嗽症状，便立即将其暂时与其他健康族人隔开，并对其居住区域进行草药熏蒸消毒。

这些措施，有效地遏制了疾病的传播。

胤禟的帐篷，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后勤指挥部”。每天都有族人前来，或是汇报情况，或是请教问题，或是仅仅为了来看看这位给他们带来温暖和希望的“九爷”。

他与塔娜的相处，也变得更加自然和默契。他们常常一起巡视营地，讨论如何更好地分配物资，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一次，在去往一处偏远牧民点的路上，他们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白毛风”。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十步，狂风卷着雪粒，如同千万根细针扎在脸上，呼吸都变得困难。

侍卫和随行的部落勇士们瞬间被狂暴的风雪冲散，彼此失去了联系。

胤禟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只剩下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他心中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塔娜！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风雪中胡乱摸索，终于抓住了一只冰凉却稳定的手。是塔娜！

“别怕！跟着我！抓紧了！”胤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将塔娜的手紧紧攥住，用自己并不算宽阔的后背，试图为她挡住一些风雪。

虽然他明知道以塔娜的力量和能耐，可能根本不需要他这微不足道的保护，但在那一刻，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行为。

塔娜被他紧紧护在身后，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力量，看着他被风雪模糊却依旧努力辨别方向的侧影，听着他那在狂风中显得微弱却充满保护欲的喊声，心中某个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漫天风雪中一点笨拙而炽热的微光，彻底融化了。

当风暴终于暂时平息，他们与失散的其他人汇合时，两人的手依然紧紧握在一起，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塔娜与其他人汇合，直到看到众人诧异而了然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胤禟紧紧攥着时，一种陌生的、滚烫的热意瞬间从两人交握的掌心窜上她的脸颊和耳根。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猛地抽回了手，力道之大，让本就疲惫的胤禟踉跄了一下。

周围的风雪声似乎瞬间远去，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聋。

她不敢看胤禟，更不敢看周围族人那些带着善意的、戏谑的、或了然的目光，迅速别过脸，声音试图维持平日的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清点人数，检查损失，尽快回营地。”

然而，那强行压下的悸动，却如同雪原下的草籽，一旦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便再也无法抑制地开始萌发。

回程的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胤禟时不时偷偷看向塔娜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心里像是有一百只蝴蝶在扑腾，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道他一直试图叩开的、坚固的心门，终于被他用笨拙却真诚的方式，撬开了一条缝隙。

塔娜能感受到他那灼热的、几乎要将她侧脸烧穿的视线。

她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专注于带路，但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放着风雪中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的画面，还有他那句“别怕，跟着我”。明明是该她保护他的……可为什么，那一刻，被他那样笨拙地保护着，心里却会泛起如此陌生而汹涌的暖流？

自那日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发生了质的改变。

塔娜不再刻意回避胤禟的接近。当胤禟像只大型犬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和期待围着她打转时，她虽然依旧不会给予过于热情的回应，但眉宇间那份拒人千里的冰霜已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认的、甚至带着几不可察纵容的温和。

他们依旧会为了部落的事务争论。胤禟那些来自京城、带着浓厚“商业”和“效率”色彩的建议，时常与塔娜更注重传统、平衡与族人感受的做法产生碰撞。

比如，胤禟认为应该将煤炭开采规模化，甚至可以尝试与附近其他部落交易，换取更多过冬物资。而塔娜则坚持开采必须以不破坏山体、不影响来年草木生发为前提，并且部落内部供应必须优先保障，尤其是贫困家庭应无偿或低价获取。

争论有时会很激烈。胤禟口才便给，引经据典，试图说服塔娜；塔娜则立场坚定，言辞犀利，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胤禟方案中可能损害部落长远利益或公平性的隐患。

但奇妙的是，激烈的争论之后，往往不是不欢而散，而是更能理解对方的立场和顾虑。

胤禟开始学会更多地考虑草原的可持续性和族人的情感，而塔娜也渐渐意识到，胤禟带来的那些“新奇”想法，确实能为部落注入新的活力，在遵循古老智慧的同时，未必不能尝试一些改变。

最终，他们通常会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在保障部落内部需求、尊重自然的前提下，进行有限度的、谨慎的煤炭外换，并且由塔娜亲自选定交换对象和物品，确保公平。

这种在碰撞中达成的共识，让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身上除了容貌、力量、身份之外，更内核的东西——智慧、担当和一颗真正为部落着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