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辅分离”与“僵困企业处置”的任务,如同一声惊雷,在省国资委内部炸响。正如周启明所言,这不再是套“缰绳”,而是直接拿起手术刀,切除附着在国有资产肌体上的“肿瘤”,痛感剧烈,风险极高。
改革协调科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赵江河传达了委务会的决定,并将初步选定的三家首批试点企业名单投影在幕布上——北江重型机械厂(历史悠久、负担沉重的老国企)、省纺织工业公司(产能严重过剩),以及……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人员包袱最重,职工安置矛盾最突出)。
“同志们,”赵江河的声音沉稳,但熟悉他的苏晚晴,还是从他微蹙的眉宇间捕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次的任务,不同于‘三重一大’系统建设。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王永宏董事长那样的软钉子,而是成千上万职工最直接、最现实的饭碗问题。我们必须如履薄冰,但又必须坚定不移。”
他进行了分工:老李利用其广泛的人脉,负责摸清三家企业的真实家底和主要矛盾焦点;苏晚晴牵头,借鉴青峰市经验,草拟人员安置和资产处置的指导性意见框架;林璇则尝试构建数据模型,对安置成本、潜在风险进行量化评估;小王和小陈负责资料搜集和内勤支持。
战斗,悄然打响。
然而,工作推进的艰难,远超预期。老李反馈回来,重机厂和纺织公司的管理层抵触情绪极大,各种哭穷、摆困难,试图将水搅浑。而二建公司,则干脆传出风声,部分情绪激动的职工正准备集体上访。
委内气氛也变得微妙。之前对改革协调科赞誉有加的某些处室,态度开始暧昧,尤其是在涉及可能影响其分管领域企业稳定时,协调工作变得步履维艰。
连续两周,赵江河几乎以办公室为家。白天,他不停地开会、沟通、解释,嗓子都说哑了;晚上,他反复研读材料,推敲方案,常常伏在桌上就熬到了天亮。他英俊的脸上难掩疲惫,胡茬也冒了出来,虽然依旧保持着冷静和条理,但那种发自心底的倦意,是藏不住的。
这天深夜十一点,科室里只剩下赵江河和林璇。林璇正在对安置成本模型进行最后的调试,赵江河则在审阅苏晚晴起草的安置意见初稿,上面密密麻麻是他修改的批注。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纸张翻动的声音。林璇起身去接水,顺便给赵江河的杯子里续上了热水。
“科长,快十二点了,您还不回去休息吗?”林璇看着赵江河眼下的青黑,忍不住轻声问道。她对这个年轻有为、拼劲十足的科长,除了工作上的敬佩,近来还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关切。
赵江河从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过水杯道了声谢:“把这个部分看完就走。你的模型怎么样了?”
“基本好了,明天可以演示。”林璇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回到座位,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科长,我觉得……您最近太累了。有些协调工作,或许可以交给苏姐或者李工去试试?”
赵江河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疲惫,也带着责任带来的沉重:“有些事情,必须我顶在前面。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松懈。”他顿了顿,目光无意间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零星的灯火上,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回去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做点事,心里反而踏实些。”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璇的心湖,漾开一圈涟漪。她忽然意识到,这位在众人面前永远沉稳干练、仿佛无所不能的赵科长,私下里也会感到孤独和疲惫。他帅气、努力、前途无量,但他的世界,似乎除了工作,便只剩下清冷的四壁。
就在这时,赵江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发信人备注是“妈”,内容依稀可见:“江河,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睡觉……上次跟你提的李阿姨家的女儿……”
赵江河瞥了一眼,手指一动,屏幕暗了下去,他没有回复,只是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心思敏锐的林璇尽收眼底。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
“科长,那……您也早点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璇说完,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
省二建公司的三十多名职工,打着横幅,聚集到了省国资委大门外。他们情绪激动,高喊着“反对下岗”、“我们要吃饭”的口号,引来了大量群众围观和媒体记者。
委里顿时气氛紧张。周启明第一时间召集相关人员开会,赵江河和维稳办、信访办的负责人一起参加。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周启明面色严峻,“二建公司的问题积弊已久,但改革不能因为怕就不推进!现在首要任务是疏导情绪,化解矛盾,绝对不能激化事态,酿成群体**件!”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江河:“江河,二建公司的处置方案是你们科在牵头拿初步意见,你对情况最了解。现在,你敢不敢、能不能,代表委里,出去和职工代表面对面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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