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道 第165章 将心似铁，险中求援

死寂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破败小屋内的两人彻底吞没。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遥远虫鸣，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滞。木子伊和那神秘男子相对无言，沉重的呼吸声是这方寸之间唯一的交响。

良久，木子伊猛地睁开眼，即便在绝对的黑暗中，那目光也仿佛淬炼过的精铁，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决意。他霍然起身，衣袂带起细微的风声。

“不能再等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无论他是忠是奸，是明镜还是深渊，这一步，必须踏出去。明日，我便按计划去见他。”

神秘男子也随之站起，无声无息。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木子伊的肩膀，那手掌粗糙而有力，传递着一种无需言明的支撑。“我会在暗处看着。记住，见机行事，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要。”他的声音如同夜风拂过枯枝，低沉而警惕。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对视了一眼，虽看不清彼此神情，却能感受到对方眼中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破局的火焰，已在孤注一掷的赌徒心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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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下的赌局**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给肃杀的兵营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晖。光线穿过古树枝叶的缝隙，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木子伊换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的普通士卒军服，脸上略作了些修饰，掩去了过于锐利的轮廓，巧妙地混在几队换防交值的士兵之中，目光低垂，步伐沉稳，如同滴水入海，毫不引人注目。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不远处那条将领每日清晨例行巡查的固定路线上。

心脏在胸腔内沉稳而有力地搏动，并非全无紧张，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成了最坚硬的基石，支撑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摩擦的铿锵之声由远及近。在一众盔明甲亮、神情肃杀的亲卫簇拥下，那位身影魁梧、面庞如刀削斧凿般的将领，正按着腰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沿途的营房与岗哨。

就是此刻！

木子伊看准一个护卫视线交错的微小间隙，身体看似无意地一个趔趄，碰倒了身旁堆放的一摞空木箱。

“哐当！”

声响不大，但在清晨相对寂静的营区却足够清晰刺耳。

“什么人？！”

“站住！”

几乎在同一瞬间，数名亲卫厉声呵斥，手已按上刀柄，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锁定了木子伊！

木子伊立刻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顺势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却清晰而急促地传出：“将军！小人有机密要事禀报！事关兵营存亡！恳请将军赐小人片刻，容小人单独陈情！”

那正欲继续前行的将领脚步一顿，威严的目光落在跪伏于地的身影上。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仔细打量着木子伊。虽衣着普通，跪姿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挺拔，那声音虽急却不乱，尤其是“兵营存亡”四字，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抬起手，止住了正要上前拿人的亲卫。

“退开十步警戒。”将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亲卫们面露犹豫，但在将领冷冽的目光下，还是依言退后，形成一个松散的警戒圈，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木子伊。

将领这才迈步，走向路边一处由假山和古树环抱形成的相对僻静角落，对木子伊微一颔首：“过来说话。”

木子伊深吸一口气，起身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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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上的坦诚**

假山之后，树影婆娑，光线晦暗。将领伟岸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木子伊完全笼罩。他并未让木子伊起身，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针：“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木子伊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猛地抬起头，不再有丝毫伪装，目光如炬，直视着将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将军明鉴！小人冒死前来，非为自身，实为揭露一桩滔天阴谋！灰道狼子，已与营内宵小暗中勾结，意图里应外合，蛀空兵营根基，祸乱纲纪，其目的绝非区区私利，恐意在动摇我边镇防务根本！”

话语如投石入湖，将领脸上的肌肉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但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只是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重。

木子伊不再多言，迅速从贴身处取出几份小心翼翼保存的文书和一枚从杀手身上搜出的奇异令牌，双手呈上。那是他昨夜与神秘男子反复甄选后，决定拿出的部分核心证据——足以引起重视，却又未一次性亮出所有底牌。

将领接过，目光快速扫过那几页纸。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几笔来源不明却数额巨大的物资流向，以及几句用暗语写就、但与灰道近期异常活动时间高度吻合的指令。那枚玄铁令牌入手冰凉，正面雕刻着诡异的夜鸦图腾，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编号，工艺精湛，绝非民间所有。

越看，将领的眉头锁得越紧，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指节因用力握着纸张而微微发白。他确实看到了一些绝不该出现的东西，一些在他治下被悄然撕裂的口子。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终于，将领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木子伊身上，那里面已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混合了震惊、愤怒与极度谨慎的复杂情绪。

“这些东西…”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从哪里来的？”

“小人自有渠道，但来源绝对可靠。”木子伊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将军治军严谨，想必早已察觉些许端倪，只是苦无实证。”

将领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皮囊下的灵魂。“单凭这些，或许可治几个蠢吏贪卒之罪。但你说‘蛀空根本’、‘动摇防务’？”他微微摇头，语气沉重，“远不足以撼动其背后可能盘根错节的势力。若贸然行动，无异于打草惊蛇，后果难料。”

木子伊的心猛地一沉，但将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不过，”将领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若你所言非虚，此事确乃心腹大患。本将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你一道命令：拿出更多、更确凿、能直接钉死幕后主使之人的铁证！届时，本将麾下儿郎的刀，绝非摆设！”

他上前半步，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但在此之前，你若暴露行踪，惊动了对方，或拿来的证据不足以服众…那么，无论你是何身份，本将第一个不容你！”

这是承诺，更是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亲卫队正的高声提醒：“将军！辰时已到，该前往校场点卯了！”

将领最后深深看了木子伊一眼，将那几份证据收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再无多言。

木子伊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站起身。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皮肤。方才那短暂的对话，其凶险与消耗，丝毫不亚于一场恶战。

结果，比预想中最好情况不足，比最坏打算却又好了太多。将军并未拒绝，甚至默许了继续调查，但前方之路，无疑更加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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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下的抉择**

回到藏身之处，那神秘男子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

“如何？”他声音依旧平淡。

木子伊将经过详细道出，末了补充道：“他信了，但信得有限。他要铁证，能定乾坤的铁证。”

神秘男子沉默片刻，缓缓道：“意料之中。身居高位者，岂会因一面之词而轻动干戈。他肯开出条件，已属难得。只是…这取证之路，如今怕是已被上了双重重锁。对方经此一事，即便不知细节，也必如惊弓之鸟，戒备更严。”

“龙潭虎穴，也得闯了。”木子伊语气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已不仅是私仇，更关乎无数将士安危，边镇稳定。岂能因惧险而止步？”

两人不再多言，就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开始低声推演一切可能。潜入的每一条路径、接应的每一个信号、暴露后的每一种应对、所需证据可能存放的每一个地点…冰冷的计划在黑暗中一点点成型，每一个细节都反复锤炼，弥漫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兵营方向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时偶尔睁开的眼睛。木子伊与神秘男子立于阴影最深之处，眺望着那片沉寂中潜藏着无尽凶险的营垒。

下一次踏足，或许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木子伊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冰冷的剑柄，那触感让他纷杂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锐利。

**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火海，此身已赴局，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