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帝国 第74章 特工养父（3）

现在想起翠儿来，楚月棠倒也觉得闷闷不乐，可能她没有被救上来，可能她和其他人一样下了船，现在在某户人家当他们的丫鬟。

清晨的阳光铺在了中间的庭院，她满脸倦意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只觉得庭院中间的影子有些不对劲。

她眯起眼睛，不断适应光线。

“见鬼……”她嘟囔着抬头，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乌黑的瓦片顶上，那位高级特工正躺在上面，那件标志性的黑风衣在晨风中轻轻飘动，活像只晒翅膀的黑鸟，他浓密的黑发略微乱糟糟地支棱着，双手枕在脑后，右腿还翘成二郎腿。

“福洛斯先生！”楚月棠冲他大喊，“你跑到屋顶上干什么？”

他慢悠悠睁开一只眼睛，银灰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显而易见……”他拖长声调，风衣下摆随他伸懒腰的动作哗啦作响，“享受清晨的阳光。”

你就不怕摔下来吗？”楚月棠双手叉腰，看着那家伙还躺在最高处调整姿势，感觉下一秒就会有几片碎瓦哗啦啦滚下来，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回答她的是一声嗤笑，福洛斯闭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区区屋顶算什么？这可是特工的基本素养。

“大小姐，这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的。”他轻声回复。

“那么……”楚月棠突然露出笑容，故意提高音量，“上次我看见这屋顶有巴掌大的蟑螂，还有肥得像小猫的老鼠……”

瓦片上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蟑螂可是会飞的哦。”她坏心眼地补充，满意地看着某人的二郎腿放平了些，“听说最喜欢往人衣领里钻。”

“开什么玩笑呢？大小姐。”他有些不屑地回头，“你觉得我会怕这些东西？”

“那你要是摔下来，自己负责……”楚月棠没好气望了他一眼。

他枕着双手，望着蓝天，顿了顿：“饭已经做好了，可以让你的弟弟起床吃饭了……”

“好吧，我去叫他。”楚月棠耸耸肩，走回了自己房间，“真上房揭瓦了……”

不远处，高高的阁楼里，端着改装过的毛瑟98K狙击步枪的特工，将脸颊贴到枪托上，十字准星内，他惊喜发现，福洛斯就这么光明正大躺在屋顶。

“嘿！”他端着枪，看得入神。

他旁边的特工正擦着汤姆逊冲锋枪的枪管，听到后，握住了垂直握把，也跟着凑了过来：“怎么了？”

“你……你来看就知道了。”端着狙击步枪的特工依然笑得入神。

在他旁边的特工一把将手掌拍在额头上：“你不过去点，我怎么看啊？能看清什么？”

“西蒙斯啊，别这样子跟我大声说话，不就是让让嘛……”端着狙击步枪的特工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高顶礼帽，侧过身子，名叫西蒙斯的特工将冲锋枪挂着，凑了上去。

“您说的很对呀……”他嘴角歪笑，“乔治，老大那么张扬干吗？好嚣张啊……”

乔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说老大呢？一定有他的道理。”

“行了行了，这是我的枪。”乔治重新调整呼吸，看着镜中福洛斯正用草茎剔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准星的笼罩下。

只是这准星并不是致命的，而是专门保护他的，周围潜伏的5位特工都是保护他的。

西蒙斯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间门，不确定地问：“要是老板从下面上来进到我们房间，看见我们在端枪……”

乔治一边看着瞄准镜里的景象，一边淡定打断他：“这就是你的见识少了，这个旅店的老板早就是我们的人了，这个大城镇里几个旅店的老板都是我们的人。”

“真……真的假的？”西蒙斯揉了揉额头。

“骗你干什么……哎！你看，好像又有情况了。”乔治嘴角一笑。

“我来看看。”西蒙斯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步枪。

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好能将楚家大门前的那条路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空空的路面不远，一个看起来和那位楚家大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正缓缓往这里走。

“看见没？有人来了。”乔治说。

西蒙斯抬起头：“这算什么情况？不就是一个孩子嘛，总不能这条路不能走人吧，这也不是军事禁区……”

“你去擦你的冲锋枪去。”乔治上手接过98K的枪身，“这叫做警惕，你这哪里有特工的样子？”

林景和此时站在新修的道路尽头，晨露打湿了他的鞋尖，他下意识地整了身上的褶皱。

昨天晚上，他在睡前听到，他那曾经的同桌楚月棠和他的弟弟楚月明居然回来了。

门口那辆黑色马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看清楚了，心头一紧。

“难道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一个月前学堂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海难，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翻卷的浪涛如何吞噬整艘船，人们打捞上来的行李箱如何漂满海面，此刻突然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但也可能只是新来了人家……算了，我今天出来就是为了看看她的。”林景和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在距离楚家大门还有十多步时，他突然刹住脚步。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他内心纠结起来。

庭院里，楚月棠好不容易将楚月明叫醒，一起去洗漱，林景和再次向前走，最后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月棠……”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轻微的气音，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不得不抬手擦了擦双眼。

姐弟俩很快洗漱完毕，走向饭桌，看着桌上的饭菜，楚月明眼睛直冒光：“看起来真不错啊……”

顿时，传出的声音让站在门口的林景和微微颤动，他抬头正视着大门，脑海仿佛一条闪电穿过，之前的一切好像都崩塌了。

他上手敲了敲。

楚月棠正要坐下，若有所觉地转身，跑向大门：“谁？”

打开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屋顶上，躺着的福洛斯叹了一口气，回头，用手撑着脸，看着下面的情况。

阁楼上的乔治突然绷紧了手指，准星牢牢锁定了这个不速之客。

“奇怪，”他眯起眼睛，“目标人物情绪波动明显。”

西蒙斯闻言立刻凑过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要先告诉老大吗？”

“再观察，不能放松，这里可不那么安全。”乔治的食指虚扣在扳机上，看着那个站在门口少年局促地不知所措，露出的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楚月棠的嘴唇在颤抖：“景和？你来啦？”

林景和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昨日听说……”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哽住，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我应该早点来的吧。”

瓦片上的福洛斯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风衣下摆垂在屋檐外，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闪着寒光的刀片。

当看到楚月棠向外突然冲下台阶时，他手腕一翻，刀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袖口。

“要不要进来坐坐？”楚月棠已经上去抓住了他的袖口，“你呀，别人不说你是不会进的。”

她的指尖在发抖，离开一个月，对她来说已经很久了，现在，好朋友就在自己眼前，她难以掩饰那种高兴激动的情绪。

阁楼里的西蒙斯倒吸一口冷气：“再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老大要下来了。”乔治的瞄准镜里，福洛斯正以惊人的敏捷度沿着一旁的墙滑下，落地时，风衣扬起如鹰隼的羽翼。

但下一秒，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位特工先生突然转身，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摆，径直走向了一旁被改成临时电报室的楚夫人房间。

“什么情况？”看到这件事的西蒙斯困惑地扭头。

乔治却突然笑了：“没事了，他应该是认识这孩子。”

他的瞄准镜追随着福洛斯的背影，看见对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银灰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扫过门口相谈甚欢的两人，随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样啊……那你……”在门口听着楚月棠将大概的事情讲了一遍，林景和眉头微皱，“那你和你弟弟怎么办？”

话音刚落，从门内走来了一位高大的身影：“不是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还有我。”

林景和好奇地向门口望去，只见福洛斯探出头，他的黑发经过整理明显好看多了，直着腰。

楚月棠连忙说：“就是他，昨天晚上他给我们做饭吃。”

林景和犹豫地望了望眼前这位高大的黑发男人，缓缓伸出了手：“你好……”

楚月明也来到了门口。

“你好。”福洛斯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他，“我是福洛斯·莱文，苏州人，我收养了他们。”

他早有准备般掏出了相关证明：“现在，法律上，我是姐弟两人的养父。”

“养父？”林景和回头望着楚月棠，楚月棠神色一愣，她想赶紧说一句：“他对我们很好。”

“头发是黑色的。”林景和抢她一步说。

楚月棠感觉刚才自己想说的那句话有点多余了，捂住嘴咳嗽两声。

“精灵不只有白发种，还有黑发种。”福洛斯说，“你说是吧，我的女儿。”

楚月棠很不习惯应了一句：“是的，父亲大人……”

“那……月棠她还来学堂吗？”林景和对着福洛斯问。

福洛斯一副有些难堪的表情：“这个嘛，有些抱歉，她现在没法去学堂，特殊情况。”

“既然是特殊情况……”林景和还在思考，楚月棠笑着说：“没事，进来坐坐嘛。”

林景和挥手表示不用，他对着福洛斯说：“那我能和她一起出去谈谈吗？”

福洛斯微笑着说：“只要不远就行……”

“看来做特工总是容易自己做出过多判断……”乔治终于移开了瞄准镜，“应该是那大女儿的朋友来找她，没事了。”

西蒙斯微微一笑：“你说没事就没事？那你昨晚还差点忘记把食物送到他们那里。”

“那都过去了！”乔治不屑撇了撇嘴，“算了，我还是看他们吧。”

“你！”西蒙斯无话可说。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手指摩挲着风衣纽扣，阳光在那对少男少女的肩头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在一起。

“喂，小鬼。”他突然蹲下身，平视着楚月明，“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月明歪着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煎饼：“什么什么情况？”

“就是……”福洛斯做了个古怪的手势，眼睛眯成一条缝，“同学？青梅竹马？我总得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哦……”楚月明拖长声调，突然一笑，“我也不知道。”

福洛斯的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他直起身，目光追随着远处那两个身影。

楚月棠不知说了什么，林景和突然笑起来，那笑容干净得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让他的手指悄悄摸向腰间。

“我觉得他们可能不太安全。”他喃喃自语。

“啊？”楚月明差点被煎饼噎住，“别看林公子瘦瘦弱弱的，拧我的耳朵的时候可疼了。”

福洛斯已经大步流星走向后院，楚月明小跑着跟上，看见他正对着两排空酒桶若有所思。

“你什么时候还把这东西带到我们这来了？”楚月明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福洛斯轻声念叨着，掀开一个酒桶的盖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又有新的情况？”乔治紧盯着瞄准镜，他愣在了原地。

桥上的笑声随风飘来，林景和正指着水中的游鱼，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那根褪色的五彩绳，楚月棠有些感叹地说：“这里还是那么熟悉啊，还是那么好……”

五分钟后，拱桥附近，福洛斯在酒桶里顶开一条缝隙，干燥的木香混合着一点残留的酒气扑面而来，透过桶身的裂缝，能清楚地看到桥上那对年轻人正倚着栏杆说笑。

“这就是你说的高级特工观察法？”楚月明从隔壁酒桶里探出半张脸，表情活像生吞了只苍蝇。

福洛斯自信地竖起食指：“最朴实无华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桥上，“特工就要抓住这些细节。”

楚月明撇撇嘴：“我怎么感觉你不像你说的A级学生？”

酒桶里的福洛斯呼吸一滞，他的大脑突然像台过载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那小子为什么偏要今天来？收到了什么风声？他动作太刻意了，是不是在掩饰什么？等等，楚月棠为什么要摸他的手？那上面有什么？定情信物？不对，也可能是某种暗号。该死，他们靠得太近了！他要是敢有什么逾矩举动，我就……

“不……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楚月明惊恐地看着自家“养父”的表情，福洛斯的脸在酒桶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沉。

桥上，林景和从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桂花糕，上次你说喜欢。”

“你还记得！”楚月棠的声音带着雀跃，“学堂门口那家？”

“嗯……”他低头笑了笑，“可惜总是等不到你来。”

酒桶突然发出“咔嗒”声，是福洛斯无意识捏碎了桶壁的一块木片。

楚月明眼睁睁看着木屑簌簌落下，默默往桶的另一侧缩了缩。

“后来听说海难的消息，我好几天吃不下饭。”林景和的声音很轻，但是又感觉在笑，“母亲还以为我得什么病了。”

楚月棠低头掰开糕点，金黄的桂花馅流淌出来，甜香弥漫在晨风里。

“尝尝？”他递过手帕，“和以前一样香。”

福洛斯还在仔细盯着，就在这时，楚月明突然小声惊呼：“快看右边！”

桥头柳树下，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假装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桥上，更可疑的是，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始终藏在衣摆下，那姿势福洛斯可太熟悉了，是握枪的标准动作。

“果然……”福洛斯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终于还是得来吗？那就来……”

他轻轻合上酒桶盖子，声音压得极低：“数到三，你从左侧绕到桥下，我去解决那个……”

“不用数了！”楚月明突然推开桶盖，“是卖麦芽糖的！”

福洛斯连忙撑起桶盖，那个斗笠男人从怀里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支糖勺，琥珀色的糖浆拉出晶莹的丝线。

福洛斯僵在原地，远处传来楚月棠清脆的笑声：“你鼻子上是什么东西啊？”

林景和慌乱地去擦，却被她抢先一步用手帕拂过鼻尖，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个酒桶里的“观察者”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楚月明是憋笑憋的，福洛斯则是有些气的……

“老大好像不太对劲……”乔治刚跑到距离这里不远的观察点，调整着瞄准镜，“他为什么要躲在酒桶里发抖？”

西蒙斯嚼着口香糖：“要不要提醒他，那位林同学的父亲是商会会长，而且……”

“而且什么？”他问。

“上个月刚给调查局捐了五台最新型号的电台。”西蒙斯吹破了泡泡糖。

桥上的少年少女浑然不觉自己正被多方“关注”，林景和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月明喜欢的芝麻酥。”

“你还给他带了？”楚月棠惊喜地接过，“他肯定高兴坏了！”

酒桶里的楚月明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却被福洛斯一把按住了头：“等等。”

林景和犹豫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是……给那位叫什么福洛斯先生的，这是薄荷糕。”

楚月棠好奇地追问：“你怎么知道他就喜欢这个？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昨晚就听说他是苏州人了。”林景和又补充，“听说苏州人喜欢这个，而且……他看起来像会喜欢清凉味道的人。”

酒桶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福洛斯的头撞在了桶壁上，楚月明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该死……”福洛斯喃喃自语，又好像在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这小子太危险了。”

“我在问你……”楚月明嘟着嘴，眼珠一转，笑着说，“不会是……见不得他们好吧？”

话音刚落，福洛斯忍不了了：“你感觉我像那种人吗？话不能乱说。”

他继续观察着桥上两个人：“总之，以后还是不要让大小姐出来好。”